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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文軒小說中的水世界探析
新聞來源︰愛讀文學網 發表時間︰2016-03-11 14:39:39 發表人︰admin

 

關珊

 

  水像血液一樣流淌在曹文軒的作品中,浸潤著作者的文字,使其作品呈現出一種潔淨典雅的古典美學氣質。他曾說“我的作品皆因水而生。水養育著我的靈魂,也養育著我的文字”。[1]作者對水的喜愛不僅流淌在作者的文字中也深入到了作者的靈魂里,在這片純淨而溫暖的水世界里,作者安放了濁世中我們那顆焦躁不安的靈魂。本文以《青銅葵花》為例,從敘事方式、人物形象和精神力量方面探討水與作者創作的關系,發掘其筆下的水世界中的真善美。 

  一、自然平和的敘事美 

  曹文軒的小說有別于20世紀以來大多數追求激情爆發的文體風格,也不關注對病態和丑陋的描寫,其作品體現出一種激情淡出後的自然平和的古典美神韻,有著汪曾祺式的鄉土抒情風格特征。“表現在情節上,不去營造大起大落的、銳利的、猛烈的沖突,而是和緩、悠然地推進,讓張力盡量含蓄于其中。”[2]。 

  曹文軒曾稱贊汪曾祺是上一個時代留給我們的唯一的一個奇跡,並總結他的寫作特點為怒不寫到怒不可遏,樂不寫到樂不可支,悲不寫到悲不欲生。曹文軒的小說也體現了這種溪水長流的古典美學風格,無論是寫人還是寫事總選取最溫和的方式,多選擇具有人性美的中間人物來表現。 

  作者寫到葵花的父親在水上溺水的悲痛場景時沒有做聲嘶力竭呼喊,而是用唯美的畫面描述了這一場景,這種烘托卻產生了一種神奇的力量,美到極致便是撕心裂肺的痛,痛到一切都靜止了。作品中人物如有死亡也多采用溺水的方式。即便是死亡這麼慘烈的事情也沒有破壞作者努力在文中營造出來的優雅溫馨的氣息,充滿了詩意的古典氣息,不僅體現了作者對水文化的鐘愛,也體現了作者一種深入靈魂的悲憫的宗教情懷。 

  文中寫災難並沒有極力去表現災難的極度痛苦一面,寫水災的時候,雖然青銅一家的房子被風雨摧毀,但青銅葵花兄妹還可以在其中以捉魚為樂,當蝗災來臨的時候,作者雖然寫了人們的恐慌,但是筆調和緩、靜美,當寫道他們在蘆葦蕩失散了又渾身泥濘地見面時刻,在這個似乎很難看到美的元素的場面里,他寫到︰“雨過天晴時,青銅牽著牛,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蘆葦蕩。牛背上,坐著葵花。她挎著籃子,那里面的蘆根,早已被雨水沖洗得干干淨淨,一根根,像象牙一般的白。”可是,它也讓我們看到,當人們遭受命運的風雨無情摧殘時,美感依然是存在的,無論在什麼境遇中,人並非像自己想象中的那麼狼狽不堪。作者用美來襯托和對比人們當時的恐慌和所遭受的苦難,使文章呈現出一種中和的古典美學風範,構成了作者筆下溫柔的水世界。 

  淡然如水的感覺還表現在曹文軒在寫作背景上也做了淡化處理,采取側面切入,用以小見大的方法,截取生活洪流中的細小片段加以詩情畫意的描繪。廣闊的社會生活和偉大的時代只不過是他小說故事的一個模糊的背景,作者在矛盾沖突的余波中做文章,在日常生活中溫情的敘事。 

  同樣是寫“文革”時期的生活,《青銅葵花》這部作品沒有過多的暴露那個時代激烈的政治批判斗爭和人們所遭受的迫害與痛苦,沒有血雨腥風。而是把“文革”作為一個大背景,以獨特的兒童視角,寫出了人們在苦難生活中對真善美的追求,贊美了人性中美好的一面,盡量豐富而寬闊的表現那些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宇宙性的永恆主題。作者對主題的淡化並不意味著對歷史的背叛和遺忘,“歷史性必然是寓于時代性之中”[3],體現了作者的歷史觀和人文關懷。 

  二、淳樸善良的人性美 

  曹文軒不僅注重情感溫暖、適度、不激烈的表達,其中的人物還閃耀著人道主義的光輝,體現了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美德。“表現在人物選擇上,撇開那大紅大紫的形象、內心險惡的形象、雄偉挺拔的形象,而擇一些善良的、純淨的、優雅的、感傷的形象,這些形象是由水做成的”[4]這些形象幾乎行走在曹文軒所有的小說之中,《青銅葵花》也不例外。 

  曹文軒愛水,幾乎他所有小說都和水有關,水上的人與事,也都有了水一般的柔情、純淨。尤其表現在其塑造的女性形象身上,在其作品中我們總能發現像沈從文筆下的翠翠、三三這樣的女性形象,她們有著清晰柔和的線條,如水的凝眸以及溫柔的絮語,她們都像青銅手中那串集天地之靈氣的冰項鏈,晶瑩而又美好。她們感情恬淡,性格柔順,不做強烈的反抗,總是表現愛和歡樂。然而當她們不幸而又無力反抗時,這種柔美感便在我們心里產生出一種憐愛之情。

  葵花是作品中一個重要的人物形象,她是作者美好人性的理想化身,是“水做的骨肉”,一個模樣和性格都溫婉如水的女孩子,是大麥地最美的風景。她父母雙亡是不幸的,然而在青銅一家人的呵護下她又是最幸福的。她是個懂事的孩子,為了給家里省錢,最漂亮的她放棄了在學校照相的機會,後來為了給奶奶治病,她還故意把成績考砸想輟學省錢,傻傻的獨自一人去南方撿銀杏。她永遠是大麥地這片水土上的孩子,體現了一個生命如水女子的全部情懷。

  作者在文中不是只塑造了這些近乎完美的女性人物,積極向上的大麥地人,也寫了大麥地上的“壞孩子”,但這種“壞”更讓我們感到是一種成長的必然過程,讓我們不自覺的原諒。我們只是隱約感到嘎魚是個調皮搗蛋的壞孩子。嘎魚第一次見葵花就解開她乘坐的小船的繩子讓她自己無助的飄到了水中去,在青銅一家很需要錢的困難時候嘎魚卻趕著自己家的鴨群吃了青銅家作為重要收入的一池茨菰。他不愛學習,經常欺負葵花。然而我們又看到在青銅奶奶生病後,嘎魚家送去了兩只鴨子,在得知城里人要接走葵花的時候,嘎魚不僅為青銅葵花兄妹倆保守藏身地點的秘密還偷偷給他們送飯。 

  作品中的人物雖不完美但大都本性善良,並沒有出現一個十足的壞人,在曹文軒的水世界中的人們多是淳樸自然的鄉下人,他們大都未經世俗的燻染,表現出來的都是真性情,對這些人物形象的塑造大都承載著作者對古典美學的不懈追求。小說對美好和大愛的細膩描寫和詠嘆宛如一股溫暖清澈的春水,將濕潤和純淨每一個讀者的眼楮和心靈,牽引著我們完成對生命中真善美的永恆追求。

 三、堅守風度的苦難美 

  水有著遇圓則圓,遇方則方的柔性,但也有著以柔克剛的堅韌力量,水滴石穿就是個很好的例證。曹文軒小說中的水世界總體感覺有著溫柔、優雅的古典美,但卻如靜水流深一般,在平靜的敘述中我們能發現人物面對苦難時所釋放的巨大能量,正如《青銅葵花》在扉頁所寫“謹以此書獻給曾遭受苦難的人們以及他們的子孫”。 

  曹文軒小說的確給這個受到嚴重污染的世界帶來了美好的詩意,但同時我們也透視到了每個人靈魂深處的瑕疵以及宿命的悲劇。也正因為這樣,“曹文軒小說始終沒放棄對神聖夢想的追逐,對人性高貴成分的堅守”[5],使小說顯得更為深刻,讓苦難開出絢爛的花朵。文中寫盡苦難並努力做到深刻,文中不僅有火災、水災、蝗災等自然災害,還有死亡、貧困等苦難。作者寫了大麥地的人們尤其是青銅一家在面對苦難時表現出的勇氣和力量,歌頌了這種面對苦難的風度。 

  作品中青銅的奶奶是個在苦難中閃耀著人性光芒的人物形象,她是大麥地最受尊敬的老人,有著每天都用清水清洗自己的好習慣,雖然已經滿頭銀發卻還是給人干淨、精神、溫暖的感覺。在青銅家最困難的時候,她當掉了自己戴了一輩子的耳環來蓋茅草房,後來用自己的金戒指換米來給家里人吃,在饑餓的年代里她為了省下家里的口糧去了妹妹家,並且通過辛勤勞動幫她家摘棉花來抵償,最終把自己累倒了還不讓和家里人說。為了讓葵花重新得到一次考試的機會,她拖著病體由青銅和葵花架著去到學校哀求校長,這也是她最後一次出現在大麥地上。 

  這種缺乏物質的苦難,是一種深刻的苦難,這種苦難是不可避免的實在存在的,而且它既是肉體的也是靈魂的。在作者筆下,貧窮也成為了詩句。青銅開花,啞巴說話,作者一直堅信只有苦難和美才能抵達人的內心。人生的本質並非享樂,而是苦難,是要在無情宇宙的一個小小角落里奏響生命的凱歌,因而我們需要正視苦難,尊重苦難。 

  在《青銅葵花》中,苦難並沒有把人摧毀,反而使他們的生命在苦難中熠熠生輝。為了能供養葵花上學,青銅在風雪天里去賣蘆花鞋,他甚至連自己腳上的鞋子也賣掉了;當葵花參加學校的文藝節目,要戴一串銀項鏈而又買不起的時候,青銅為她做了一串晶瑩潔白的冰項鏈;當年邁的奶奶一病不起的時候,葵花偷偷跟隨大人到南方去撿銀杏賣錢給奶奶治病……在苦難面前這種親情的溫暖以及苦難所激發的創造力,讓我們看到了苦難的價值所在。正像作者所說的︰“我們要成長,就不能不與這些苦難結伴而行,就像美麗的寶石必經熔岩的冶煉與物質的爆炸一樣。”[6] 

  曹文軒在後記《美麗的痛苦》中說“《青銅葵花》在享樂主義泛濫的今天,無疑是另一種聲音。它進行的是一種逆向思考。它是對苦難和痛苦的確定,也是對苦難與痛苦的詮釋。”當今很多作家都把苦難看成是味毒藥,而曹文軒在其純美小說系列中卻將苦難演繹成美麗。苦難的美不在于苦難本身,而在于苦難的力量可以孕育靈魂的升華,是美感的載體,苦難是審美的源泉。 

  水的安靜與清澈,成就了作品安靜美好的古典美學特質;水的活潑與靈動,使作品有著孩子般活潑動人的童真氣息;靜水流深的品質,成就了作品的苦難美追求。在商業化、娛樂化泛濫的當代文壇,曹文軒以其獨特的寫作姿態在當代文壇上獨樹一幟,為我們帶來了一股清新的文學氣息,他以他精致的文字和那充滿了理想主義的寫作的姿態宣揚了一種人、自然、社會相互和諧相處的精神境界,引導我們去發現和追求現實世界的真善美。 

  【參考文獻】 

  [1][2][4]曹文軒.因水而生[A].曹文軒.一根燃燒盡了的繩子[M].人民文學出版社,2009

  [3]曹文軒.中國八十年代文學現象研究[M].人民文學出版社,2009

  [5]徐妍.堅守記憶與承擔責任[J].文學評論,20004

  [6]曹文軒.美麗的痛苦(代後記)[A].曹文軒.青銅葵花[M].人民文學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