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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逝世十五周年 中国最后一位士大夫早已远去
新闻来源:爱读文学网 发表时间:2016-03-10 20:25:00 发表人:admin

 

  516日是作家汪曾祺逝世十五周年的纪念日,最近的现代文学馆纪念研讨会上,主题是中国最后一位士大夫,与纪念会同时进行的还有潜心研究汪曾祺三十多年的安徽作家苏北的新书《忆-读汪曾祺》的新书研讨。

  汪曾祺生前遭遇坎坷,出身没落的地主家庭,19岁远走昆明求学西南联大,沈从文誉为当时最好的青年作家1949之后,因言获罪,打成右派,发配张家口劳动四年。后来调入北京京剧团,因为才气被江青控制使用了十余年。文革开始饱受迫害,因为江青的关系,解放出来继续进行样板戏创作。文革之后,不断写检讨靠边站。后来靠小说走红文坛。虽遭遇不平,但是其人一生豁达乐观,古代文人习气颇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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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北新书试读:【-读汪曾祺】 留言讨论:【我来说两句】 

名士气的汪曾祺,最大的特点是让人捉摸不透

最后一位士大夫汪曾祺

 

 

《忆·读汪曾祺》作者苏北

  搜狐文化:先恭喜苏北老师的新书《忆-读汪曾祺》出版。

  苏北:多谢多谢。

  搜狐文化:前天现代文学馆纪念汪曾祺老先生逝世15周年的研讨会,主题是中国最后一位士大夫,为什么要选定这个主题呢?

  苏北:说汪老是士大夫呢,这话在他在世的时候就有人说了。现在说他是最后一位士大夫,主要是因为像他这样有深厚的旧学底子,还受过现代教育的人确实不多了。

  搜狐文化:既然说他是士大夫,那么他身上哪些地方表现出士大夫的风范呢?

  苏北:首先是他的文字,他的才气,有人评价汪老的写作是俗语做雅言,林斤澜说汪老写作下笔如有神神就神在雅俗兼得14号的研讨会上,我开玩笑地说了一句董桥太雅,赵树理太俗,汪曾祺正好,也是这个意思。

  搜狐文化:说起士大夫,可能第一印象会将这个词和文以载道、为天地立命这些词联系起来,那么,士大夫精神在汪老身上有什么体现呢?

  苏北:他身上士大夫精神的体现,还在于他对世俗生活有兴趣,一直生活在人间烟火之中,一直在用一双好奇的眼睛打量着这个世界,然后再用自己特有的方式表达出来。同时他也是一个非常淡泊的人,对物质生活条件不在意,对职位、官位的毫不在意,完全是随缘的态度。他也一直用平淡的诙谐的方式,面对生活中的坎坷,他的文字中从来不会出现苦难这个词。汪老自己也说过到了六十岁,文学观、世界观想不形成也难,一切随缘。白烨也说,汪曾祺先生举重若轻的文风和与世无争的为人,可称是一面镜子。和他相比,当下文坛显得浮躁和自我膨胀。

  叶兆言:文人不清高,还做什么文人

  汪曾祺的小说,很像一场不流血的革命。……林斤澜几次说过,汪曾祺为人很有名士气,名士气的另一种说法,就是不随和。我伯父也谈过对汪的印象,说他这人有些让人捉摸不透,某些应该敷衍应酬的场合,坚决不敷衍应酬,关键的时候会一声不吭。

  汪在抗战前,基本完成了中学教育。和汪曾祺接触过的人,都应该有这样的体会,那就是他确实有本钱做名士。名士通常学不来的,没有才气而冒充名士,充其量也就是领导干部混个博士学位,或者假洋鬼子出国留一趟学。汪曾祺和高晓声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大器晚成。苦心修炼而得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在我的印象中,并没有见到多少汪曾祺的不随和。只有一次,参观一个水利枢纽展览,一位领导同志亲自主讲,天花乱坠地做起报告来,从头到尾,汪曾祺都没有正眼瞧那人一眼。仅仅一次亲眼目睹已经足够了,窥一斑而知全豹,这正是我在现实生活中所期待的,而在此前,文人的名士气通常只能在书本上见到,我成长的那个年代里,文人总是夹着尾巴做人,清高被看成一个很不好的词,其实文人不清高,还做什么文人。来源:《作家》杂志2003年第2期《郴江幸自绕郴江》

  何立伟:他的文字点燃了另一盏灯

  他的文字才真是有韵味,比他的乃师沈从文公更白,更现代,更畅达,但同样的,有着从几千年传统和从自己个性里生发出来的文字神韵。汪先生的文字魅力,于当时,于现在,我以为尚无出其右者。他的白话之白,是非常讲究的白,行云流水的白,有着真正的文字的贵气,常人可追他的白,却追不及他的贵气。

  他的文字的贵气源自他是传统文化的薪火传人,在文脉上是没有断过气的。故汪先生写小说,写散文小品,文字虽白得不能再白,却字里行间释放得有一泓古人性情文章里才有的文气、雅气、书香才子气,仿佛是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水下滩,好东西藏在底里。凡汪先生的小说文章,我见之必读,读之必爱不释手。我喜欢他文章里有而别人文章里无的那样一种调子,那样一种气场,及那样一种温度。

  汪先生的小说自成风格,学是学不来的。你没有他的阅历,没有他的学养,没有他盎然诗意的性情,你如何来学?汪先生给当时盲从西方现代派的文学青年点燃了另一盏灯,照亮了另一条路。这便是汪先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出现时的意义。来源:《广州日报》

文人汪曾祺,政治棋子,稀里糊涂的文革岁月前后

 

汪曾祺

 

汪曾祺书画

  汪曾祺摘掉右派分子的帽子后,1962年初,调入北京京剧团当专职编剧,19646月在北京举行全国现代戏观摩演出大会。北京京剧团接到了沪剧剧本《芦荡火种》,成立了创作组,汪曾祺执笔。创作组突击五天,将剧本改出来,取名为《地下联络员》。上演前被江青喊停,重写剧本。19643月底,北京市市长彭真等领导审看了这出戏,大为赞赏,当即批准公演。尔后,汪曾祺因为才气,被江青看中,控制使用。文革开始,汪曾祺饱受迫害,被江青解放,此时的汪曾祺,按照沈从文给萧珊信中的描述,说他现在已成了名人,头发也开始花白,初步见出发福的首长样子,我已不易认识,这不易两个字很耐咀嚼,然后笔锋一转,说后来看到腰边的帆布挎包,才觉悟不是首长文革之后,他又受到了长时间的审查。人们背后议论,江青很赏识汪曾祺。他进了学习班,被单位列为说清楚对象,立了专案。阎肃评价说:汪曾祺这个人没有城府,从里到外都比较纯,甚至没有多少防人之心。

  搜狐文化:说起汪老,总绕不开文革时候被控制使用参与样板戏创作,还有八十年代写检查靠边站,您怎么评价这个呢?

 

  苏北:我对汪曾祺的研究,主要是在文字的本身,探讨他的文学和书画,至于政治的话题,一般不做涉及,想了解这个的话,可以去看陈徒手的相关书籍。关于汪老对政治态度,有件事情可以说明。他讲文革时候当年单位闹革命造反,我一天看到一批侮辱性的大字报,到医务所量了量血压,低压110,高压170。平常我的血压是相当平稳正常的,90-130。我觉得卫生部应该发一个文件:为了保障人民的健康,不要再搞突然袭击式的政治运动。他的态度就是你们可以贴我的大字报,但是不要突然袭击。

  汪曾祺评说样板戏

  他回顾当年的经历,客观地评说了这一畸形的文化现象,以为对于中国文学的影响祸莫大焉!并对所有的当事人都公允地评价。他认为,样板戏这个说法是不通的。什么是样板? 汪曾祺亲历了样板戏的兴衰。在江青的控制使用下搞创作长达十年,其紧张、痛苦的滋味刻骨铭心。晚年,他写了多篇回顾样板戏的文章:《我的解放》、《关于沙家浜》、《样板戏谈往》、《关于于会泳》等等。在一些文论中,也屡屡提及当年不堪回首的往事。

  样板戏的创作理论是三突出主题先行,影响很大、祸患无穷。三突出是在所有的人物中突出正面人物,在正面人物中突出英雄人物,在英雄人物中突出主要英雄人物。样板戏的人物,严格说不是人物,只是概念的化身,共产主义伦理道德规范的化身。主题先行是于会泳概括出来的。江青说过:“主题要通过人物来体现的。这是从概念出发,违反创作规律的。至于样板戏理论的祸端,他认为是革命现实主义与革命浪漫主义两结合的思想,最初的滥觞是革命现实主义。样板戏另一个遗祸是风格的单一,只允许高吭洪亮而不要其他的风格。江青规定要写大江东去,不要写小桥流水。汪曾祺说,他是个只会写小桥流水的人,也只好跟着唱了十年假大空的豪言壮语。喊了十年,真是累得慌。影响至今,近来戏剧安腔大都往高里走,而且怪,好像下定决心,非要把演员的嗓子唱坏了不可。

  他不赞成十年的中国戏剧都是空白的说法,认为样板戏也有可资借鉴的地方十年磨一剑的正面意义,是艺术上的认真细致。此外,它的创新之处还在于唱腔、音乐,有突破,发展了京剧的音乐。在这方面于会泳是有贡献的。他研究过四十多种地方戏剧与曲艺的音乐语言,成功地揉进京剧音乐里。《海港》里的二簧宽板,《杜鹃山》里柯湘的家住安源的西皮慢二六,都是老戏里没有的板式,很好听。来源:《书屋》2007年第6期季红真《汪曾祺与样板戏

汪曾祺是标准文人,王小波是思想家,都不可复制

 

汪曾祺与苏北

 

·读汪曾祺

  搜狐文化:今年是汪老逝世十五周年,也是另一位重要的作家王小波逝世十五周年,照您看来,王小波与汪曾祺两人他们对后世的价值孰轻孰重呢?

  苏北:王小波也一直是我喜欢的作家,我一直形容他的文字是乡村道路上的驴屎蛋(笑)他们两个虽然生活都很坎坷,但完全是不同类型的作家,王小波的文字很犀利,是一个斗志昂扬的思想家。汪老诗书画俱绝,是一直在享受生活。王小波的旧学底子不如汪老,所以汪老是一个标准的文人,他的文人韵味更浓厚,汪老是一个文人。他们的经历不一样,所以这个问题不好比较,但是我都很敬重两位作家。

  搜狐文化:您认为汪老留下了哪些精神遗产?现在来看,我们还具备产生汪曾祺这样的作家的土壤吗?

  苏北:他的精神遗产很多啊,他的文字,他的画作,无数的人在看在观摩在把玩,这就是他的精神遗产。有人说过,只要条件足够,培养50个科学家是没问题的。但是不敢讲培养文学家、艺术家。还有人说我,说你苏北无论怎样喜欢、崇拜汪曾祺,学习汪曾祺的文风,写多少字都不可能成为汪曾祺第二,只能成为汪曾祺的研究者。前天的研讨会上,有人说现在谁敢培养个文学艺术家出来,讲这种话的人,肯定是手边有人了。

  汪曾祺之所以成为汪曾祺,完全是适逢其时。他生于1920年,在家乡待到19岁,二十年间完成了旧学基础,之道1940年,仍然是中国变化最剧烈的时候,这和一个比他小十岁的人对比,所具备的基础肯定是不一样的。后来他一连串的遭遇,完全是独特的。有句话说的是通往天才的路上是不容二人并肩的。从这个角度来说,汪曾祺是独一无二的,我所能做的,只是最大限度上还原一个可爱的老头。

恬淡空灵间,中国最后一位士大夫的文人精神毕现

 

做菜的汪曾祺

  因诗获罪

  反右的时候,汪曾祺在中国文联的民间文艺研究会编《民间文学》。当时,他是编辑部主任,实际上是执行主编,权力比较大。他选稿子,完全以优劣取舍,在内部得罪了不少人。更糟的是,他没把党组书记贾霁放在眼里,结果很快被整。汪曾祺曾经写过一首诗,叫《早春》。其中有几句是这样的:新绿是朦胧的,漂浮在树杪,完全不像是树叶……远树的绿色的呼吸。结果,这几句诗成为贾霁身边的积极分子攻击他的把柄:连呼吸都是绿色的了,你把我们社会主义污蔑到了什么程度?!就因为这几句诗,汪曾祺当上了右派。

  自己给自己找事儿

  四人帮倒台后,工作组进驻京剧团。本来没汪曾祺什么大事儿,他偏要跳出来,给工作组提各种各样的意见,找工作组替那些被整的人说话,还写成大字报阐述自己的观点。后来,工作组换了,汪曾祺成为重点审查对象,而且一审就是两年多,光是交代材料就写了十几万字。这段时间,汪曾祺被整得够呛。他在家里喝酒,骂人,甚至想把手剁下来以表清白。

  拒给领导题字

  有一个部门领导找到汪曾祺,想让他写清正廉洁四个字,汪曾祺一听就很不高兴,他拉着脸说:我不写,我不知道你们清正廉洁不!显然,因政治吃了很多苦的汪曾祺依然不通世故。汪曾祺说,中国的知识分子是善良的,但是各种运动给他们造成的伤害太深,要恢复他们年轻时的热情,已经很难,因为人的心,是脆的。

  酒后题字忘布局

  杨葵回忆:云南省文联召集笔会,北京来了不少人,其中有汪曾祺。云南白族作家张长知道汪是我父亲西南联大的同学,关系近,托我邀汪去他家做客,想求汪一幅字。我满口答应,只让他多备酒。我们一行到了张长家,只见桌上马爹利、绍兴黄酒、法国红酒、五粮液一字排开。不知道您爱喝哪种,都准备了点。张长说。汪曾祺克制地客气道:都尝一点儿吧。汪曾祺很快微醺,话越说越慢,且越来越多,双眼愈来愈迷离。张长赶紧拿出预备好的笔墨纸砚。汪欣然起立说:好吧,写一首这次云南旅次所做七言绝句吧。

  老头儿笔走龙蛇,酣畅淋漓。突然,老头拎着笔尴在那里,面露难色。原来,酒力之下,光顾着酣畅了,谋篇布局工作没做好,四句诗刚写完一半,纸已用掉三分之二。张长忐忑地建议:要不……换张纸?老头脚下已有点打晃,估计写前两句诗已用掉不少气力,这时早已无心恋战,坚定地说:不用!后边写小字!字越写越小,到最后已经挤到纸的左下角,想签名都挤不出一点地方。老头写完,笔一掷说:回吧。张长看着那幅风格奇特的书法作品,夸也不是,嫌弃也不是,十二分尴尬。凌力帮忙打圆场儿:前些天我们在笔会上,北京文联的韩霭丽求汪老赐画,原来都说他兰花画得好,结果,画了一块宣威火腿扔给人家了。(选自杨葵《过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