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九死一生

    秋霜手上的燈籠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她誠惶誠恐的轉回身看著崔氏，嘴唇干巴巴的翕翕合合，身體如篩糠一般不住顫抖，仿若保持站立已經耗掉了她眼下所有的力氣。

    她大半夜的被崔氏叫起來，神志還有一半在與周公閑聊，渾渾噩噩的，能將崔氏的吩咐盡數听進去已然不錯，才剛一轉身，手就莫名其妙的松了，本是想彎腰去撿掉落在地的燈籠，不想，這個意外的動作卻讓自己撿了一命。

    崔氏拿燭台往她後腦敲的這一下，想必是用足了氣力，導致一揮手落空之後，竟沒能控制住平衡，燭台飛了出去不說，她自己也往後連連倒退幾步撞到床幃上才算立住。

    秋霜被這一幕驚得全身一顫，整個人都清醒過來，但她怎麼都沒想到，自己起身之後看見得會是這樣的情形。

    崔氏的眼楮已經在和秋霜四目相交的瞬間出賣了她，秋霜跟在她身邊這麼多年，不說是她肚子里的蛔蟲，對她的心事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老爺暴斃而亡，淳于意被送進了牢房，葛管家無故離開，說是告老還鄉，其實是被逼迫而走，各種緣由又怎麼會沒有貓膩？

    這一切本來可以靠梅氏這個替罪羔羊息事寧人，不想，今天官府來人將二少爺帶走了，三夫人的丫鬟在房中慘死，這所有的一切，就算秋霜不知道來龍去脈也會在這一瞬間的清明之後捋順了。

    秋霜深吸口氣，假裝淡定，顫顫巍巍的往後退著，“二夫人，您這是想干嘛？這是想殺我滅口嗎？”

    就算是在強自淡定，但秋霜的聲音根本就控制不住那劇烈的戰栗，這有些失真的聲音讓她自己听起來都有些陌生，她一邊後退，一邊臉上掩飾不住發自內心的驚恐不安。

    崔氏反倒因為秋霜的明了而變得坦率起來，“是的，霜兒，既然你已明白，我也就沒有必要隱瞞，今天我若不殺你，哪天你將事情敗露出去，我就得跟你一起去死！”

    秋霜皺起眉頭，難以置信得看著崔氏，“夫人，秋霜打小就跟在你身邊侍候你，你難道連這點信任都沒有？”

    “哼，親姐妹在利益沖突時都有反目成仇的一天，你讓我拿什麼信任你？”崔氏冷笑。

    這一連串的對話已經讓秋霜從驚愕和那一點點的心虛與膽怯中復甦過來，她微微眯著眸子，眼底閃爍著看透人間冷暖的絕望的冷光。

    而崔氏現在滿腦子只有一件事要辦，就是殺了眼前這個丫鬟，之後不管發生什麼她都可以高枕無憂，死無對證。

    葛秋飛已經死了，她雖然是二房，但好在有個兒子，就憑這一點，她也不會像那個可憐巴巴的梅氏一樣只能等著被趕出家門，她的日子還很長，接下來真真正正的榮華富貴她還沒有好好享受呢，而這個秋霜的存在，會威脅到她享受好日子的命運，這個死丫頭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不除掉她，她就一天也不得安穩！

    崔氏如是想著，臉上的表情也變得猙獰可怖，嘴角斜著，向上勾起的樣子分外陰險，像是凶相畢露的嗜血野獸！

    秋霜從不曾見過她如此凶狠丑陋的樣子，她害怕了，怕到忘了大聲呼叫，忘了轉身逃跑，能做的，就是用異常驚恐的眼神看著步步逼近的崔氏，妄圖用最後一點祈求的聲音換回崔氏的人性。

    “夫人，夫人您饒了我吧，秋霜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沒听見看見，您就當我是個瞎子啞巴吧！”

    秋霜說著，腳邊的燈籠已經就著翻倒的燭火熊熊燃起，跳躍的火光將房間攪得明暗不定，像是整間屋子都跟著惶恐起來。

    驀地，秋霜被身後相抵的圓柱嚇得一聲驚呼，整個人像炸了毛的兔子一般轉身往外面的花廳沖去。

    哪知她前腳一動，就被崔氏揪住長衫，使勁兒一拖拽在了地上。

    秋霜的下巴狠狠撞在地上，求生的欲望讓她像個鄉村蠻婦一般，動作也變得異常靈敏，她翻轉過身就要往崔氏身上胡亂踢踹。

    她知道自己現在不能大叫，崔氏說得沒錯，她們之間的秘密讓這葛家任何一個人知道都只有死路一條，梅氏和春妮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她只有先從崔氏這里逃脫才有可能活命！

    可是，她沒想到，現在崔氏殺人的心已經將她變成了一個魔鬼，這魔鬼比她還要野蠻，還要狠厲！

    崔氏瘋了一般不顧秋霜亂踢亂踹的動作，硬生生騎坐到她的肚子上，一把掐住秋霜的脖子開始往死里使勁兒，“你必須死，必須死，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安生的活下去，你要是不甘心這樣死去就變成厲鬼回來找我吧，我不怕！”

    崔氏不管秋霜怎樣在她的胳膊上敲打錘擰，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掐死她、掐死她、掐死她！

    這個執念充滿了崔氏的大腦，讓她失去了理智，也忘了被反抗的秋霜在自己胳膊上又抓又撓所帶來的疼痛，她瞳孔急劇的收縮著，大口的喘著粗氣，像是著了魔！

    被燎燒起來的板凳腳，冒出濃烈青煙，夾雜著刺鼻的氣味瞬間充滿了整個屋子，崔氏像是毫不知覺，想必，現在就算這整間屋子燒起來，她都不會有什麼知覺了吧？

    秋霜的臉色越來越暗淡，身體的掙扎也越來越無力，一直努力掙脫崔氏的胳膊漸漸抬不起來了，只剩一雙眼楮驚恐萬分的瞪著，這雙瞪著的眼楮已經滲出了血，在妖嬈的火光中折射出詭異的紅。

    崔氏覺得差不多了，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額頭上遍布的冷汗集結在一起，順著額角滴了下來。

    崔氏正欲松手的時候，忽然听見旁邊吱嘎一聲，待她抬頭張望的時候後頸卻忽而被重擊一下，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將崔氏打暈的黑衣人將她拉到一邊，湊過去摸摸秋霜腮下的動脈，“還好，還有氣息。”她說著心中一定，使勁兒用手掐住秋霜的人中。

    瞳孔渙散的秋霜如午夜夢回一般，猛地抽口涼氣，從假死狀態中回轉過來，捂著脖子起身詫異的望著眼前的一切。

    等她看見身邊圍著的兩個黑衣人，才剛有了活氣的身體又僵死住，聲音粗噶的問︰“你們……是誰？”

    她剛才被崔氏掐了脖子，聲音幾乎吞在嗓子里沒有完全放出來，不過，眼中的驚恐已經沒有剛才那麼明顯了。

    她瞄一眼癱軟在一邊的崔氏，想必這些人如果想要殺她，也不會將她救回來了。

    秋霜吞吞口水，驚魂不定的等待對方回答。

    兩個黑衣人對視一眼，正要說話，忽然听外面有人敲門，隨後打更守夜人的聲音傳了進來，“二夫人還沒睡嗎？”

    兩個黑衣人皺眉，秋霜馬上會意的清了清嗓子揚聲道︰“還沒呢，一會兒就睡了，沒事兒，你去吧。”

    守夜人听見秋霜的聲音果然走了， 他剛才听見這邊有動靜，張望過來又看見了燈光，現在已經過了子時，有些不放心才過來看看。

    剛才救了秋霜的那個黑衣人，壓低了聲音說︰“她為什麼殺你？”

    這聲音听起來雖然有些粗，但還是能分辨出是個女人。秋霜沒由來得松了口氣，沉吟片刻，祈求道︰“謝謝你們的救命之恩，你們……能帶我走嗎？”

    她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好人還是壞人，但她知道，要是繼續留在葛家，等著她的只有一個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