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山重水復

    月明星稀，天光暗淡，兩個黑色的人影如鬼魅一般沿著葛家大宅的屋脊迅速移動，眨眼間，就在幾個騰挪跳躍之中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沒人知道她們在此出現過，更沒人看見她們的離開。

    崔氏的院子已經陷入了一片黑漆，曾經恐怖的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兩個黑衣人從葛家的高牆下輕飄飄的落下，其中一個彎下腰，將身上背著的秋霜放下。兩人似乎對這一帶的小路十分熟稔，半刻不肖耽擱的拐進小路，就像是藏匿在黑暗中的鬼影。

    秋霜緊隨其後，見兩人不聲不響的一路小跑，只能竭盡全力的跟上去，現在，她們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不管是福是禍都得往前沖！

    很快，三個人影就到了黑衣人放馬的地方，兩人各自上馬之後，之前那個背著秋霜的人朝她伸出了手。

    秋霜自是沒有猶豫的搭把手坐了上去。

    已近寅時，正是眾人熟睡的光景，但淳于家的花廳中卻有淡淡燈光，在這淒清的夜晚顯得分外惹眼。

    緹縈、唐安等人都在花廳等著，廳里只點了一盞煤油燈，光線十分暗淡。

    眾人坐在凳子上，皆是擰著眉頭，面容焦急但是一點睡意都沒有，就連杜信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倚在門口，十分焦灼。

    不多時候，眾人听見有人敲門，都是一喜。

    杜信最先一步沖了出去，不多時候，就見兩個蒙面人帶著秋霜走了過來。

    陸二娘和汀芷一齊摘了臉上的面巾，坐到凳子上，而跟進來的秋霜則使勁兒垂著頭，好半晌一動不動。

    廳中眾人不明緣由，相互交換著眼神，都沒有隨便出聲。

    “說說吧，崔氏為什麼要殺你。”陸二娘在椅子上坐定，喝了口水，不慌不忙的問。

    她頭上還帶著黑色頭巾，全身上下一身的黑衣，雖然未施粉黛的臉上已有些許滄桑，但這感覺倒是回到了年輕走鏢的時候，霸氣十足。

    汀芷見那秋霜脊梁明顯機靈了一下，知道她是嚇壞了，走過去拍著她的後背，柔聲說︰“你有什麼話都說出來我們才能幫你，而且，我們也很需要你說的真話。”

    秋霜想到自己的命都是她們救回來的，心也就跟著漸漸踏實下來，深吸口氣，緩緩抬起頭，“我是崔氏的陪嫁丫鬟，名叫秋霜，她殺我，是怕我亂說話，想殺人滅口。”

    隨後，秋霜便將崔氏起了殺心的原因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葛秋飛死的前一天傍晚，她按崔氏的要求去書房給葛秋飛送參湯，結果在外面听見了梅氏在里面說話的聲音，她便在門外等了一會兒，見梅氏沒有走得打算就又端著參湯回去了，並將在書房外面听到梅氏說話的事兒一五一十跟崔氏說了。

    這梅氏被娶進來之後，崔氏的地位大不如從前，想到梅氏有朝一日說不定會生了兒子母憑子貴，崔氏心里就妒火中燒，氣不打一處來，開始在屋子里牢騷滿腹。

    嘮叨得累了，崔氏說想吃些水果潤嗓子，秋霜趕緊出去給她端奶提子過來，不想，等她回來的時候，二夫人已經不在了。

    她左右找不見人，但見之前放在桌上的參湯也一並不見了， 想來她是自己給老爺送去了，就沒著急去找。

    崔氏回來的時候，大概是兩個時辰後的事兒了，秋霜在耳房里歪著，都快要睡著了，所以確定崔氏離開的時間至少有兩個時辰。

    崔氏回來之後衣衫不整，心情卻突然變得特別好，兩眼發光，臉蛋紅撲撲的，還說了很多嘲諷梅氏的話，夸獎了老爺風采不減當年，寶刀不老。不想，第二天，葛秋飛就出事了。

    秋霜說完，陸二娘不禁皺起了眉頭，“這麼說，你是猜想崔氏和你家老爺行房，而不是確定他們真的在一起了？”

    “為什麼不確定？”秋霜疑惑，覺得自己說得十分明白了，“那天晚上崔氏過去肯定是跟老爺在書房那個了，因為我發現放在抽屜里的催情藥少了一包，因為二夫人每次差我給老爺熬參湯，都要讓我放上一包，那天，我熬完參湯放上一包後明明記得抽屜里還剩兩包，後來卻發現沒有了，而且，她回來的時候顯得非常麼開心，現在又想殺我滅口，肯定是怕我把那晚的事情走漏風聲。”

    緹縈也跟著嘆了口氣，“但這些都是你自己的臆斷，你並沒有親眼看見，若是崔氏不肯承認，在公堂之上，你的話根本證明不了什麼。”

    眾人听罷，充滿著希望的臉色也都跟著暗淡下去。

    “但現在起碼有了點眉目，那就是崔氏，她很有可能知道葛秋飛的病情不能行房，所以才讓葛秋飛喝了帶有催情藥的參湯，然後乘機跟葛秋飛**，然後再嫁禍梅氏，以此除掉梅氏這個眼中釘肉中刺。”陸二娘堅定的說。

    “那這種事，總不能也把崔氏擄來一問究竟吧？”緹縈听罷陸二娘的分析一籌莫展，想到季風，忍不住低聲道，“不知道他那邊調查的怎麼樣了？”

    她這一聲淡淡的疑問聲音極小，連旁邊的陸二娘都沒有听見，自然也就沒人注意。

    陸二娘緩緩起身，“算了，今天就到這吧，都回去休息，汀芷，你給秋霜安排個住處，要保證她的安全，不能有半點閃失，所有的事兒都等明天再說。”說完，陸二娘緩步走出花廳。

    而廳里的人也都跟著散了。

    緹縈想將秋霜留下，把晚上葛家的事兒再問得詳細一些，但見秋霜滿臉驚恐與疲倦，猶豫一下，又覺得自己問或者不問都不會有太大意義，便將話吞住，也回房睡覺去了。

    翌日一早，皇城北門才剛剛打開，就有官袍加身的大人陳琦從轎子上下來，緩步走了進去。

    他本以為自己今兒個算是早的，不想，卻在龍鑾殿外的石級之下，遇見了同樣一早出來的太子劉啟。

    陳琦臉上閃過一道詫異，隨即淡淡一笑，拱手小鞠一下，“陳琦見過太子殿下。” 劉啟臉上蕩漾起夸張的笑容，“免禮，免禮，鎮南王今兒個怎麼這麼有興致，也這麼早出來了？”

    陳琦微微笑著，隨口道︰“那也不如太子的興致高啊，听說，太守那邊的案子都被太子給接管了， 老夫還真是有些意外，以為處理城外那些難民已經夠您忙活得了。”

    陳琦臉上掛著詭異的笑，顯然是在對劉啟冷嘲熱諷。他向來不把劉啟這個太子當回事兒，他覺得將來的天下帝王不會是眼前這個有些玩世不恭的男人。

    不過，劉啟倒是沒想到他得到的消息會這麼快，于是淡然一笑︰“看來王爺最近也挺清閑啊，連這種小事都會第一時間知道。”

    “本來是挺清閑，但非要有人沒事找事，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得不奉陪了。”陳琦說完冷笑著別過頭，快步走上石級，朝著龍鑾大殿走去。

    劉啟听罷，微微眯眼，臉上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冷笑，緊隨其後也走了上去。

    晨曦微明，大街上大大小小的早點鋪子都趁著這個時候開了張，很快就趁著陽光熱鬧起來。

    妙濟堂也趁早開了鋪子，緹縈正在廳中打點著一應日常，打算等會兒騰出時間去都尉府那邊再問問情況，這時，忽聞伙計在一邊招呼的聲音。

    她揚頭，見個穿著粗布短打的老翁走了進來。

    緹縈趕緊迎了過去，“這位伯伯，可是要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