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靜待雲開

    天剛蒙蒙亮，緹盈想到難民署那邊的情況未知，便準備了不少常用的藥物，出了門。

    今天，緹縈穿了一身純白色長袍，頭發高高豎起，騎在栗色馬上，遠遠看去純粹一個俊俏的翩翩公子。

    緹盈騎馬從門口的街道出來拐上大路，趁著大清早路人稀少，一路疾馳，希望能早點見到那些御林軍，早點找到救父親的辦法。

    早間吃飯的時候，陸二娘的氣色已經好了很多，跟平時一樣，一邊吃著飯，一邊囑咐唐安、王禹他們老爺不在店中要注意的事項，也簡單問了問緹縈的打算，沒有深究。

    緹縈了解母親的個性，她知道她心里特別擔憂，但擔憂也是無濟于事，日子還得照常過，藥堂還要照常開，病人還會照常來，所以雖說這听天由命有時會顯得有些消極，但太多時候，作為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 除了听天由命之外還能怎麼樣呢？

    晨起的微風將緹盈兩鬢間的長發吹起，她迎著風，微微眯著眼楮，心卻比平日里更為堅定，若是不能在御林軍這邊找到更好的救父辦法，就算拼上她這條命，也要進宮面聖，為父親討回一個清白。

    淳于家歷代行醫，救苦救難，救死扶傷，如今妙濟堂在長安城內的名氣也不是一代人兩代人的努力，她不能讓淳于家的名聲就這麼給奸詐小人給毀于一旦！

    緹縈想著， 手上一抖韁繩，馬兒飛奔如風，更加迅捷了。

    約末用了半個時辰，緹縈就出了長安城的城門。因為之前她曾經跟淳于意一起到難民署幫過忙，所以才從馬上下來，就有認出她的難人過來打招呼。

    緹縈還未來得及確認今天是否有官家的人，就已經被那些滿臉無助的難民給圍住了。

    她趕緊從馬上將那一大筐饅頭提下來分發給大家，她看著大家狼吞虎咽的樣子，心里一陣酸楚，一時間已經無暇顧及別個了。

    這些饅頭都是昨晚上緹盈吩咐廚房一早準備的，這一路飛奔過來，都還帶著微燙的溫度。

    等緹盈將一筐饅頭分得見了底，這才有功夫往四周看了看，今天根本一個官家士兵的影子都瞧不見。

    她不禁有些失望，朝旁邊一個正在拿著饅頭喂孩子的老嫗打听，“大娘，听說最近官家每天都會派人來難民署，可有此事？”

    大娘听罷點頭，“嗯， 是的，第一天的時候還帶著宮中的太醫，只是第二次那太醫就不來了， 但官兵倒是每天都來，他們在那邊搭了口大鍋，每天上午過來施粥。”

    “那他們一般都什麼時候到？”

    “差不多要來了吧。”大娘正說著抬頭往大路上看了看，然後喊到︰“你看，他們來了！”

    緹縈跟著扭頭往大路上看去，果然見十幾個穿著布衣長衫的男人正騎馬而來，紛亂的馬蹄卷起陣陣煙塵，中間跟著一輛馬車，看樣子上面裝的應該是糧食。

    這些人都是便衣，若是這大娘不說，緹縈還真認不出來。

    轉眼之間，那些人就到了前面不遠處的一棵樹下，紛紛下來將馬拴在了樹干上，已經有相熟的難民跑過去打招呼幫忙了。

    這些男人雖然面容粗獷，說話粗聲粗氣，但看上去並不凶悍，跟難民都是有說有笑很熟絡的樣子。

    緹縈深吸口氣，緊張的心情緩解了不少。她快步走到那個指揮著大家搬米的粗獷大漢身邊，輕聲問道︰“請問這位大哥，你們是御前侍衛嗎？”

    那大漢將緹縈上下打量了一番，沒有馬上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面露狐疑的問︰“看公子的穿著應該不是這難民署的人吧？”

    “哦，我是長安城中妙濟堂的人，之前曾多次在這邊就診幫忙，淳于意乃是在下的父親，今天特意在此等候是想打听一些事。”緹縈簡單解釋了一下。

    “哦，原來是妙濟堂的人啊，久聞，久聞！”那大漢听她提到這三個字時，面色立刻趨于柔和，待緹縈說完，當即哈哈大笑起來，朗聲說道︰“呵呵，對于妙濟堂我早有耳聞，淳于先生更是仰慕已久，我第一天過來的時候還遇見了淳于老先生，只是當時人多眼雜，不便交談，只能遠遠的看著他為難民醫病。”

    大漢說罷想到那天的突發情況，禁不住問︰“那日淳于大夫被官兵突然帶走，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緹縈听他主動提到這事兒，馬上順著說下去，“我爹被葛家冤枉，說他害死了御史中丞葛大人，現在被關在大牢中，昨天去看他的時候他已經遍體鱗傷，怕是要屈打成招了。”

    緹盈說著不由得重了口氣，“我們也去找過太守大人，但他說葛大人是朝中要員，這件事事關重大， 只讓我們等侯消息，要不是我們買通牢房看守都見不到爹爹了，更加不會知道他在牢中受刑，還以為官家會好好調查，還我爹一個清白呢……”

    “我听師兄們說你們都是皇上身邊的士衛，所以今天想過來問問情況，各位都是見多識廣之人，比我們老百姓眼界寬廣，看有沒有什麼辦法能救出我家爹爹？”緹縈說完滿臉懇切的看著那大漢。

    大漢听罷皺眉，露出幾許為難之色，“唉，听你之言，我也是深表同情，但實不相瞞，以我之力，卻愛莫能助。不過，我家少爺是京城都尉，為人耿直，且做事坦蕩，最容不下蠅營狗苟之事，不巧少爺今天剛好有要事處理沒能過來，要不待我回去把此事稟報少爺，看看我家少爺有沒有好的法子搭救淳于大夫。”

    這大漢就是一直跟隨在季風身邊的胡野，當年也是他連夜帶人上山在淳于家的小木屋中找到了受傷的季風，上次有幸和淳于老爺子撞見，他就十分恭謹，而且一眼便認出了唐安。

    但唐安並沒有認出他，由于季風提前的吩咐，他也不好多說什麼，心里卻是對淳于家的人高看一眼的。

    “那真是太感謝大哥了！”緹縈听罷禁不住內心激動，雙手抱拳，對著大漢拱了又拱。

    “不過，我家少爺今天一早就入宮去了，怕是要到晚上才能回家，要不這樣，我回去之後將你的事情說與少爺，讓我家少爺替你們想想法子，若是有什麼好的辦法，我再去妙濟堂告與公子可好？”胡野沉吟片刻，如是說。

    “多謝大哥！”緹縈又禁不住雙手抱拳，連聲道謝。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峰回路轉，柳暗花明。但見對方語意懇切，不似敷衍，緹縈欣喜之余又多了幾分感激，“這位大哥，真是太謝謝了，如有一天家父承蒙大哥所救，緹縈一定登門重謝！”

    “公子不必如此客氣，淳于大夫醫德高尚，有口皆碑，若真是被冤枉了，官家也該給他個清白才是。”

    緹縈點頭，趕緊拿起勺子幫忙施粥，順便幫幾個拉肚子的小孩看了病，開了藥，最後跟胡野拱手道別。

    她暫且將希望寄托在了這位大哥口中的“少爺”身上，心里禁不住暗自思量︰不知這位“少爺”是何許人也，是否能如願救出父親？但不管如何，事情終于有了轉機。緹縈想到此處，不禁仰天長出一口氣︰“蒼天在上，我家父親一生慈悲為懷，為人坦蕩，且懸壺濟世，救人無數，願蒼天有眼，保佑我爹爹逢凶化吉，遇難成祥。”

    緹縈說罷，對著蒼天抱拳拱手，拜了又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