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欲與相助

    臨近傍晚，季風才進了家門。

    季風的妻子江疏影正在樹下做女工，听見守衛的通報，忙不迭放下手上的繡花針，起身迎了過去。

    季風將手中馬的韁繩交給跑過來的小廝，朝江疏影點了點頭，算作是打過招呼。

    他臉上的表情本就不多，從來不喜怒于色，算是深藏不露頗有城府之人，不過，因著眉目俊朗，雖然有幾分肅清，倒也不是那種的冷酷面孔。

    江疏影緩步走到季風眼前，溫柔笑道︰“你回來了，是先用餐還是先泡杯茶？”

    不待季風回答，胡野大喊著少爺，匆匆忙忙從長廊上快步行了過來。

    季風微微蹙眉，“胡野，什麼事兒這麼匆匆忙忙？”

    胡野站定，但見季風眉頭蹙得很深，趕緊說道︰“回稟少爺，今天我帶人去城郊施粥的時候遇見了淳于家的公子，說是淳于大夫的事兒出了些問題。”

    季風一听這話，臉色馬上緊張起來，對胡野道︰“進屋再說。”說完，回頭看到江疏影還站在原地，急急轉頭回了一句，“你先去吃吧，不要等我了，我一會兒忙完再說。”

    胡野和季風一前一後一路進了花廳，一邊走胡野一邊將緹縈早上說的情況跟季風簡單學說了一遍。

    待到花廳坐下，胡野不由撇嘴，“我看這葛家人應該是有心故意冤枉淳于意，而且這里面必有**，否則的話他們不會如此動刑，刑訊逼供，這件事要是咱們不幫忙，恐怕淳于老先生是凶多吉少啊。”

    胡野說罷唏噓一聲，不由得拿眼楮偷偷看向季風。

    “這葛家人為什麼非要將事情鬧這麼大呢？”

    季風團眉思縝片刻，沉聲說道︰“那天葛家人去妙濟堂鬧事的時候，我正巧趕上，想必一開始他們並不知道葛秋飛死去的真正原由，就是認為淳于意害死了葛秋飛要討個公道。”

    “至于現在，恐怕是要刻意隱瞞葛秋飛的真正死因了。”

    “真正死因？”胡野听得不解，“難不成這葛秋飛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是不是被害死的我不知道，但那天听說很有可能是因為行房過度導致邪氣上行，引起的暴斃。”

    胡野一听這話忍不住笑出來，“這葛秋飛**是出了名的，都這般歲數了還經常去逛煙柳花巷，這還不算，听說他還把一個**的女子娶回家中夜夜承歡，沒想到最後卻將自己的老命搭在了床上，呵呵，現在想想，也是命該如此，現世現報的結果。”

    季風嗤了一聲，“不僅如此，現在看來，他們葛家人還要拉上個墊背的才肯罷休。”

    不過，這事兒也是無可厚非，葛家人如果想要保全葛秋飛死後的名聲，肯定會說是淳于意胡亂下藥吃死了葛秋飛。

    “為了一個死人的名聲卻要將好好的活人至于死地，這葛家人也真是仗著自己在朝中有些權限便隨意誣陷他人，唉，這世道……”

    季風微微眯眼，“胡野，你先派人去妙濟堂一趟，說我明天親自過去細說詳情，讓淳于公子稍安勿躁，切不可打草驚蛇。”說罷，他抬頭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又急急攔住要去差人的胡野，“算了，我還是親自過去一趟吧。”

    “少爺，現在出門有些晚了吧，再說，你勞累了一天也該歇歇了？”胡野欲攔季風。

    這時，江疏影也跨門進來，“晚飯都準備好了，又要出去？”

    季風點頭，“你先自己吃吧，我有些事情要辦，耽誤不得。”說完便急匆匆出了花廳。

    “誒！”江疏影轉身想叫住季風，但見季風頭也不回的架勢，知道自己說話也是白費，只得無奈的嘆了口氣。

    她轉頭看向胡野，“少爺有什麼事兒這麼著急出去？”

    “噢，人命關天，倒也算是挺要緊的事吧。”胡野說完便將淳于家的事兒簡單說了一遍。

    江疏影听罷微微團眉，“這事兒不是該太守管麼？他一個京城都尉，什麼時候也管起這種百姓家的案子來了？”

    “現在太守那邊貌似已經被葛家人給收買了，已經對淳于意動了刑具，而淳于家沒權沒勢，要是葛家執意誣陷，這淳于意不僅英名盡毀，這一大家子人也都得跟著遭受牽連，想來少爺也是不想看著這種冤案發生吧。”

    江疏影又嘆了口氣，“知道了，你操持著讓下人們吃飯吧，老夫人那邊已經都伺候完了，少爺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我等他回來一起再吃。”

    她說完看向旁邊的丫鬟，“翠兒，你去叫人將晚飯撤了都放鍋里熱著吧，等少爺回來別涼了。”

    “是。”翠兒應了一聲，轉身出去。

    胡野也跟著走了出去。

    江疏影望著外面逐漸暗下來的天色，忽然有些失落，心里禁不住暗自琢磨︰這季風跟淳于意既不沾親帶故，也不是忘年之交，他為何對他的案子這般用心？以季風的性情，雖然見事不公會拔刀相助，但這淳于意的案子牽扯到朝中葛秋飛一家，而這葛秋飛又與陳琦交好，陳琦與太子劉啟向來隔閡，季風乃太子身邊的人，他這灘混水想必其中必有緣由。江疏影想到此處不由得皺起眉頭，她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在花廳中坐著發了好一會兒呆，才起身回了房間。

    *

    妙濟堂的伙計們都已經回家了， 就剩下王禹和杜辛兩人留下晚上看店，此時店中無人，他們簡單收拾了一下，等著緹縈回來。

    不多時候，緹盈從外面走進來，滿面倦容，無精打采的樣子。王禹見狀不由勸道︰“師妹，你這麼發愁也不是辦法，師父出事，我們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但你一天不吃不喝什麼問題都解決不了。”

    緹縈抿唇，有些為難的說︰“師兄，我是真的沒有胃口，父親在牢里生死未卜，我心里不安，今天遇見官家的人，本說有希望為父親伸冤，可等了一天也不見音信，叫我如何不心急啊。”

    “師姐，不是我說你。”淳于意的小徒弟杜信插話進來，“這些有些身份的人本來就很拿喬，而且，師父這事兒本來也不該京城都尉那麼大的官來管，再說了，人家今天說了他家少爺要晚上才能回來，所以啊，就算人家有心幫忙，也是要等到明天才能派人過來，你看這正是吃飯的時間，你不吃飯但人家會吃飯啊。”

    緹縈知道杜信說得很有道理，但現在听來就是氣惱，于是喝道︰“有你吃的就趕緊吃，哪來那麼多的廢話！”

    淳于意的五個徒弟里，唐安最大，楊博老二，王禹第三，緹縈雖是淳于意的女兒，但從小就跟著父親學醫，也算是徒弟一個，平日里就排行老四，杜信老五，雖然論年紀緹縈只比他大了三天，但師姐就是師姐，杜信就算不服也不行，凡事也得師姐師姐的叫個不停。

    王禹也覺得杜信這勸人的話有些不順耳，直接一筷子敲到他頭上，“你師姐現在已經夠心煩的了，你啊，就閉上嘴巴老實吃飯吧。”

    “好啦，師妹，杜信這話雖然說得不好听，但也是那麼個道理，你多少吃點東西，墊墊肚子，要不然，明天人家派人來了，你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王禹在中間當和事老，緩和氣氛。

    緹縈看看王禹又看看杜信，不由長嘆口氣，放下手上的銅杵，從櫃台里走了出來。

    “喏，喝口水，吃個包子，說不定明天這個京城都尉一出手幫忙，事情就真的解決了呢。”王禹說著給她道了杯水。

    杜信也趕緊給她拿了個包子遞過去。

    緹縈看著手上的包子，心事重重的咬下一口，“白等了一天，也沒有個音信，萬一這個法子也不行怎麼辦？萬一人家的少爺不願意管這閑事又該怎麼辦？”

    “他們要是不管，那咱們再想別的辦法嘛。”王禹堅定的說︰“有道是天無絕人之路，只要師父是清白的，老天就不會置他于死地，師妹，你還是放寬心的好，老是這麼糾結，對案子並無益處。”

    “嗯，但願如你所言，老天不會冤枉好人。”緹縈憂心忡忡的應了一聲。

    三人正在說話之間，忽然門外傳來馬蹄之聲，緹盈禁不住抬頭望去，只見不遠處一個黑衣男人正策馬而來，來到門前，黑衣人“噓”的一聲勒住韁繩，然後從馬上飛身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