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作者︰安徽省阜陽市文聯選編      更新︰2016-04-27 17:37      字數︰2401
    我算準你在校的時間,沒有通報,直接來到你的住所。時間是下午一點多鐘,你正在午睡。听見敲門聲,你問了聲“誰呀?”我趕緊閃在一旁,也不答話,唯恐你開門之前知道是我。

    你穿著短褲出來開門,看見我,像看見一個陌生人似地問︰“你找誰?”

    我的熱情一下子降了下來,不悅地問︰“不認識了嗎?”

    “認識。”

    我不再說話,徑直往里屋走去。你和同事合住一套房,外間是一公用的廚房。你住里邊半間,左邊是你的同事。你看了一下左邊示意我說︰“人家在睡覺呢。”我不理你,主人似地走到你的床前,見床前的椅子上搭放著你的褲子,順手拎起來扔往床上。你急忙用雙手接住,吃驚地望著我;我大大方方地往椅子里一坐,雙肘支著桌子,感慨地說︰“今天真累!”我這話有兩層意思,一是精神累,二是身體累。在這兩種累的作用下,我把頭埋進了胳膊。

    你試探似地問︰“你這次來是不是不走了?找間破房,住幾天?要不先睡上一覺?”

    我听出這不是好話,就瞪了你一眼,說︰“我就是想睡上一覺!”可事實上,我哪里有睡的意思?盡管我走了這麼遠的路,勞累是不用說的,我還是想和你講話,更不願和你賭氣。因為見你一面太不容易了。我看著你辦公桌上的書和課表有一句無一句地問你教幾個班?一星期幾節課?你不答話,卻催著要我走。我不悅地說︰“我走不了啦!”

    “那麻煩了!”你本是嗔我的語氣,但這話一點都沒說錯。此時的我真的麻煩了!長途勞累使我的腰椎酸痛起來,好像要坍塌下來一樣。我想躺下來休息一會兒,緩解一下脊柱的壓力,正好你說你有事,不能陪我;我就叫你出去,讓我一個人呆著。但你沒有出去。我看著你,用懷疑的語氣問︰“是不放心我?怕我拿了你的東西?”

    你望著門外若有所思地說︰“對你我是有點不放心!”

    我明白這是你不想離開的托詞,就顧不上那麼多了,站起來往床上一趴,隨手翻開一本書。你急了,喝令我起來。我怒視你一眼,把書扔到一邊,說︰“東西這麼金貴!”

    我忍著痛坐了起來,斜靠在被子上。你又去拉被子。我忍無可忍了,猛地站起來,吼道︰“你能不能把心胸放寬些?難道只有你的女朋友才能來嗎?”

    “差不多——是這樣!”你慢吞吞地說,“再說,你這樣坐在床上讓別人看見了,會覺得我們很親密似的。”

    原來我們還不親密!是的,除了心靈的相通之外,我們的確還有很多的不了解,即使對面而坐,我也知道我們之間的萬丈鴻溝。”于是我跨出一步,重又坐回椅子上。但這一次我是面靠椅背而坐,因為這是我能采取的最好的休息方式。你趁機坐到床上,像佔領陣地似的。

    我靠著椅背閉目休息了幾分鐘,力氣有所緩解,腰椎處不那麼疼了,這才轉過臉來看你。你從床上拿起近視鏡戴上,與我對視。我平靜地望著你說︰

    “你的狀態不錯。我這次來本想為你做些什麼,現在看來不必要了。你不需要我的幫助,你是強者!”

    你隨即改變了態度,認真地說︰

    “如果你這次來是這個目的,那我就謝謝你!”

    “我沒有其他目的。”

    “那好,你出去一下,讓我穿上衣服,好嗎?”

    我轉過頭,說︰

    “你穿吧,我不看就是了。”

    你默默地穿好衣服。我轉過身來,面朝桌子而坐。這時,我感到十分口渴,就叫你去給我倒杯水。你摸索著衣服的口袋說︰

    “我給你一塊錢,你到外邊買瓶礦泉水吧?”

    我看著你,說︰

    “礦泉水不是涼的嘛,我不能喝涼的!”

    你只好站起來去倒水。在遞給我水的時候,你說︰“我的杯子髒。”我沒有在意你說的話,端起水杯一口氣喝下了一半,這才看見水杯上的髒跡。我沒有言語,默默地用剩下的水刷了杯子,潑到地上,以示抗議。你看著我的舉動,也沒有說話。我要你再給我倒一杯,你說︰

    “剛才倒的你不是潑了嗎?”

    我正色道︰

    “你沒看見我刷杯子了嗎?”

    你只好又去倒了一杯。我喝了水,頓時來了精神勁兒,問道︰

    “你剛才說什麼?找間破房,要我住幾天?你這不是對我的侮辱嗎?我的感情值得你這樣褻瀆嗎?”

    你靠著床頭緩緩地說︰

    “我可能誤會你了。你剛才大概是累了!對不起!之前我又不怎麼了解你。”

    “我不是一直給你寫信嗎?不是告訴你我的身體有問題嗎?”說著,我屈伸了一下胳膊,“現在差不多好了,還有一點點。”

    “我沒有你什麼信,我們學校的送信老頭死掉了!”你搶辯說。

    “真的嗎?”我笑問。

    “真的,不信你問問去!”

    “那我在省教院時也給你寫過信的。”

    你不語。片刻,你又分辨說︰

    “我那時就沒和你講過話。”

    我微笑著說︰

    “沒講過話就是沒講話嗎?我什麼都知道,你的眼楮把一切都告訴我了!”

    你嘟噥了一句︰

    “我的眼楮,我想看誰就看誰!”

    至此,你已無法回避我們之間的問題了。我們的談話自然轉入正題。我說我因為你流了很多的淚;你說你沒想到你會這麼有魅力。我說這是緣分。你說我不現實;我反問道︰“這不是現實嗎?我和你面對面坐著。難道這是做夢嗎?”你說我這個年齡了,怎麼還會這樣?我問︰“這與年齡有什麼關系嗎?”說到年齡,你糾正了你以前的說法,說我不老,但也不年輕。我沒有辯駁。你又說我不是正常人。我說︰“我具有正常人的一切。”你說你已經有女朋友了,你對女朋友百分之百地滿意,你們年底要結婚。我說我沒有不尊重你的選擇,但我不明白你是怎麼吻合了我的需要。你說你是無意的。我說我是生活在幻覺中,只能跟著感覺走。你說感覺未必真實。我說感覺也不是空穴來風。你始終駁不倒我的話,但又不願接受我的感情,最後就給我指出一條出路︰要我信仰宗教。我說我不信仰宗教。

    我們的談話不知不覺進行了兩個多小時。時間已到了下午四點多鐘,該是我要走的時候了。我對你能抽出這麼多時間陪我表示欣慰,對你能和我作這樣傾心的交談表示滿足,但看不到愛情的希望我還是有些不甘心,磨蹭著不願離開。看著你俊美的臉龐,我真想親吻一下,也不枉我這麼多年的愛戀和來此一遭。可你始終保持著與我的距離,不讓我靠近。我痛苦而且失望,自言自語地說︰“我該怎麼辦呢?你也不讓我給你寫信。”

    你似乎動了惻隱之心,說︰“寫信可以,只是不要來。”

    “可是你又不給我回信。”

    “你要是寫其他的,我會回信。這方面的不能!”

    “好的,我會給你寫信的!”

    我這才帶著一線生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