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黑板风波和一封信
作者:齐乙霁      更新:2016-02-01 17:17      字数:2475
    就在我陶醉在给我姥姥姥爷写诗的时候,差点就忘记了去赴王小蕾的约会。不过也不着急,因为王小蕾还没有给我指令,虽然眼看着她约定的日期星期二就要到了,但她没有亲自找我,也没有派什么人来找我,所以我不知道去哪里赴她的约。姥姥说过,着急吃不了热豆腐。谨遵姥言,我只好先等了。哪怕就是等黄了,等得王小蕾不来了,也没办法。姥姥还唱过,“小媳妇儿,个儿高高,扭过脸来我瞧瞧,瞧黑了,瞧白了,瞧得小媳妇儿不来了”。这是十里铺歌谣。我姥姥一年总是要唱几回的。也不知道这个王小蕾她害羞不害羞,照说,看她的愣头青的劲儿,肯定从小就不知道害羞。如果,我想,她要是嫁了,成了小媳妇儿,听到“小媳妇儿,个儿高高,扭过脸来我瞧瞧,瞧黑了,瞧白了,瞧得小媳妇儿不来了”的歌谣的时候,她会害羞吗?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我猜她不会,她肯定会扭过头去,死瞪着那些唱歌谣的童子军扮鬼脸什么的。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们宿舍的老六,也就是我那个好搬弄事非的兄弟告诉我说,我在图书馆登记的书找到了,把我的名字和我要找的书都写在了图书馆的小黑板上。老六说,不过,他们把你的名字写错了,把齐二蛋的蛋字,写成了“旦”字。一字之差不知道是不是你,你快去看看吧。于是,我就来到了图书馆。一进门左边有一个小黑板,上边果然写着好多人的名字与要找的书。我在第三行,我看到他们是这样写的:“齐二旦同学,你的书《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找到了,请到大堂凭图书证领取”。我一看,我心头的火就冒得超过了三丈。但我一切谨遵姥训,不能轻意发火,姥姥说,要恼在心里笑在面上。我还是压住心头的火气,去办理借书手续。等我把书拿到手之后,我善意地提醒那位老师说,你们把我的名字写错了。那位老师是个半老徐娘的家伙(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说老师),但她的态度极差。她说,总(怎)么给你把名字弄差了?一个名字,不就是个记号吗?你总(怎)么那么多事哩!说实在的,我本来说话就战战兢兢的,没敢大声问她,可是她却向我没来由地开了炮。这下也把我惹火了。我也没完了。地球姥姥,虽然我姥姥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但这次是他们不对在先,也不给我道歉,还强词夺理。于是我就从包里拿出本子,撕下一张纸,给她写道:我叫齐二蛋,是鸡蛋的蛋,不是这个日出的“旦”,你们把我写成了“齐二旦”。那位老师一看,哈哈大笑起来,简直笑弯了腰,我怀疑她都要笑岔气了,回到家晚上她肯定会腰疼。等笑够了,还说那个“旦”比你这个蛋要好多了,你找什么后账?于是我也恼了。因为名不正则言不顺嘛!但怎么办呢?我不能和老师吵架吧?我气得往回走,边走边想,我要给图书馆馆长写一封抗议信,让他们给我正名。图书馆馆长不管,我给校长写。总之,我不能让他们随便给我写错了名字。名字可是我姥姥给我起的。

    于是我写信:

    尊敬的馆长先生:您好!(我用了您)我是中文系80乙班的学生,叫齐二蛋。咱图书馆藏书丰富,窗明几净、环境优雅,并且不让大声喧哗,我们受益非浅。在此,我非常感谢。我尤其对图书馆的“静默”有格外的感受,就像走进了一家殡仪馆一样,庄严肃穆,只要是谁在里面穿了一双高跟鞋子,那么,我的耳朵就会跟了她的高跟鞋子走来走去,这又有一个比喻,就像“鸟鸣山更幽”的那句诗一样,更反衬出图书馆的安静。不过,我今天给馆长先生写信,还有一件其他的事,想跟馆长先生商榷。请馆长先生不要见笑,虽然我只是一个一年级的新生,还没有资格用“商榷”一词跟你对话。但我实在找不出其他的词来了。对不起,馆长先生,你就将就着和我商榷吧。

    事情是这样的,咱图书馆的管理员老师,把我的名字写在小黑板上的时候,给写错了。当然,我知道这不是故意的,但是,当我提出来之后,一位女老师不仅不以为然,反而对我进行了一场大大的讥笑。这让我的自尊心相当受伤。也许你们认为我叫齐二蛋这名字不雅,但这是我姥姥给起的,并且我用了这么多年,我们全村人都知道,派出所也知道,公社也知道。甚至我们县的县委书记也知道,没有任何人提出来说我的名字不雅。可是,贵馆的管理员老师不慎将我的名字改动了一个字,把齐二蛋写成了齐二旦。我是鸡蛋的蛋,鸭蛋的蛋,狗蛋的蛋,而不是那个日出意思的旦。因为我不是早晨出生的,我是下午出生的,排行老二,我姥姥说,在我出生的时候,我们家的老母鸡正好下了一个大鸡蛋,于是我姥姥说我有福,我妈可以吃那个鸡蛋了,我妈吃了鸡蛋之后,就有了喂我的奶水了,所以,为了纪念那个老母鸡给我下了一个蛋,我姥姥毫不犹豫地就给我起名叫二蛋。我姥姥说,这名字不是她起的,简直就是天赐之名。我们不是讲究文贵自然吗?其实一切的事情的最高境界都应是自然而然的境界。我姥姥没文化,虽然不懂得文贵自然的道理,但她有一辈子的生活经验,她知道名贵自然。我们十里铺的人常言说得好啊,胳膊拧不过大腿去,其实,这也从反面说明了任其自然的道理。所以说,我的名字是有些来历的,不是随便起了个鸡蛋鸭蛋狗蛋什么的。而且蛋之者,也不代表贵贱之分,是吧?难道馆长先生认为鸡蛋的蛋字是贱字吗?那么,请问,你平时不吃鸡蛋吗?你平时不说鸡蛋吗?既然认为此蛋字为贱字,贵为馆长先生为什么还会吃之说之呢?统而言之,总而言之,蛋字只是一个平常的字,不贵更不贱,只能如是观。

    闲话少叙。我想和馆长商榷的是这样一个问题:此蛋非彼旦,彼旦非此蛋也。用此蛋代表彼旦,枉之然也,反之亦然。我想说的是,既然此蛋非彼旦,彼旦又非此蛋也,然贵馆之老师却把此蛋错写成彼旦,欲之奈何?知错不改,又加讥讽,又之奈何?项羽唱道,虞姬虞姬奈之何!噫嘘噫嘘奈之何?吾今空有项羽之孤独,却无项王之虞姬解心也(也许王小蕾?未可知也)。举目四望,贵馆乃有了解此蛋与彼蛋区别之人乎?呜呼!倘以咱大学之图书馆丰富之藏书,四海之大学皆知也,而我馆之老师却马马虎虎把此蛋与彼旦随便换位,哪里有泱泱大馆之风范哉!故此,吾求之馆长先生,恳请有暇之日,移贵步至贵馆之大堂,亲睹一下黑之板上吾之名之错。吾在此郑重声明,吾名之错,责任在中方不在英方。以上胡言,小子才疏学浅,有不妥之处还望海涵。

    此致那个敬礼!

    您的学生,齐二蛋敬上。

    1980年秋月,于河大南院211之宿舍第三床下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