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修白      更新:2015-10-29 16:32      字数:3622
    郭庆在马鞍山的那场大雨中,迫不急待地进了柳眉的花山谜窟。柳眉身上的谜窟实在是太花了,像梦幻一样,郭庆只要一进入柳眉的窟窿,郭庆就不是郭庆了,当郭庆觉得自己不是郭庆的时候,郭庆就觉得儿子不是儿子,老婆也不是老婆了。

    当一切物是人非,今非昔比的时候,郭庆答应了柳眉的要求,回家离婚,迎娶柳眉。用郭庆的口头禅叫:“再生。”

    郭庆的上半生,老婆娶过了,儿子生过了,一个男人该做的都做了,趁自己还能干,还想干,要和柳眉一起浪漫后半生,这是郭庆近年来的生活目标。

    郭庆自从进了这家广告公司,已经好久不和过去的狗肉朋友们来往了。其中一个原因是他给人家做孝子,人家却没给他家做孝子。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越来越不喜欢打架,越来越喜欢女人了。

    他现在来来往往的人,都是女人,他知道情场上的女人大多是受不住晾晒的,于是他就先制造机会,主动出击,把她们的胃口吊上来,再晾在一边,这个时候,女人就沉不气了,就会二姑娘倒贴,主动找他,轧钱轧感情在他身上,他就会像猴子掰玉米一样,只顾往前走,女人却和他相反,总是在后面捡,旧情难忘,覆水难收,这时候的他就不需要出击,撒开网,坐收渔利了。

    郭庆很忙,他的手机里经常传来他和各种各样女人暧昧的对话。有的时候,为了证明自己的青白?还是炫耀自己的魅力?都有一点吧,他把老婆带去,和跟他有暧昧关系的女人一起吃饭。

    三个人的饭局,郭庆总是迟到,迟到的时间一般是两个女人已经差不多决出胜负的时候,这个时候就用不着郭庆买单了,自然是赢的一家买单了。而且,输的一家也不会恨自己,因为她们谈判的时候,郭庆不在,就不存在偏心哪个之嫌。

    郭庆在这个问题上是绝对公正的,饭局结束,郭庆就挽着赢家的手腕,看都不看输家一眼,扬长而去。

    如果事后输家找到郭庆,郭庆也不怕,郭庆说:“你找她去哎,也不是我要这样的,我也不想跟她走,那势头,我不跟她走怎么行呢?”这样的结果,巧珍经历得多了,就慢慢地掌握了经验,总结出一套对付各种脾性的女子。

    一次,郭庆和相好的女人在一起吃饭,给巧珍逮到了。郭庆没有想到她会找来,有点慌。女人也没有想到,心里有点乱。表面却故作正经的样子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令女人没有想到的是,巧珍比她还要正经,巧珍压根就不想闹事,巧珍笑眯眯地走过去对女人说:“哎吆,原来是你呀,你从深圳回来了,做小姐赚了不少钱吧,怎么不到我家去玩呢?我老公身体不好,才动过手术。”说着就去驾郭庆的膀子,“跟我回家休息吧,才动过刀,逞什么能,跑到这里来吃饭,点这几个破菜,不嫌亏待了自己,你妈给你煲了人参老母鸡汤呢,我们回家趁热喝吧。”

    戏演到这个份上,郭庆只好将错就错,垂头丧气,一歪一倒的,顺着巧珍的膀子回家了。巧珍既然有赢,也就有输的时候。

    这次从马鞍山回来,郭庆不做墙头草了。一方面他给柳眉逼的紧。柳眉说:“你看我,认识你就改行了,做营业员,一天站到晚,那么辛苦,就挣这几个钱,还不是为了你,你还不快离婚,跟我结婚,你这样拖下去,我怎么过?”另一方面,是他从心里厌烦了妻子,他患了严重的“视觉疲劳”症,想换个养眼的。

    郭庆下班的时候,被妻子堵在广告公司门口。郭庆自知理亏,就请她去北圩路上的一家鱼馆吃酸菜鱼。鱼馆是临时搭建的,鱼馆的后面就是老板娘的卧室,鱼馆大厅破败的墙面和摇摇晃晃的桌凳,就好像置身于乡间的路边店,和周围宽阔的马路,大型商业区域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可是郭庆却对这里情有独钟。

    通常到这里吃饭的食客,多是开马自达和出租车的,车夫们到这里就像到了家里一样随便。有的时候他们喝多了,走不了,就钻到老板娘的卧室里歇个脚。

    还有的食客就是附近一所审计学院的大学生,这些平时在学校安分守己上课的学生,一围坐在桌边,两杯白酒下肚,就肆无忌惮地狂喊乱叫,划拳擦掌,看得出,这里是他们尽情宣泄心中压力的地方。

    这里也是郭庆宣泄心中愤懑的地方,他觉得生活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他当着妻子的面,一点也不回避地和穿着花哨的老板娘调情。

    还有一点,郭庆乐此不彼来这里的原因,那就是鱼馆门前的一片自行车、摩的、马自达和挂着出租车顶灯的出租车中,就数郭庆开来的汽车最派头,郭庆的老板换了新车,是宝蓝色的马自达六,他每次来停车,总是先摁下车窗,伸出脑袋,和鱼馆门口的熟人打招呼。

    遇到过去和自己一起开出租车的司机,他们就会围上来,对他的汽车评头论足,看到他们羡慕的表情,郭庆总是后退两步,让他们先走进鱼馆,然后故做城府地说:“这鸟车子,没得这么贵,又降价了,又降了八千块。”

    郭庆说这话的时候,是他感觉最好的时候,他觉得这样对他们说话,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还有一种,就是富人对穷人显示优越的感觉,这种感觉蛮派头的,这样的派头极大地满足了他内心深处的虚荣心。

    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的变迁,郭庆感到了人和人之间的巨大的落差,这种落差在郭庆的眼里就是权利和金钱的占有,现在,这两个家伙把郭庆打得稀巴烂,郭庆为这两个家伙的占有者打工,乖乖地听人吆喝,他绝望地感到,想靠打砸抢来出人头地的时代,已经是一去不复返了。

    这种现状,使郭庆感到了惊惧和挫败,好像他一下子从山头跌到了山脚,而当他从马六里面出来的时候,他面对他过去的那些贩夫走足的时候,他又爬上了山顶,恢复了内心深处的优越感,这种感觉卑微而不足道,但是郭庆需要,像身体内部的某种必然需要。

    郭庆把这种需要转化为对女人的占有。哪些有权的人拿权去换钱,换了钱好包养女人,有钱的人拿钱去换权,以谋取更多的钱,最终的目的不都是为了多搞几个女人吗,郭庆没有权也没有钱,那郭庆就直接去搞女人好了。

    郭庆一边喝着冰镇啤酒,一边慢条斯理地对妻子说:“不是我要跟你离婚,实在是迫不得已,我跟你过了19年,我看你就像看我家的木桶,一点感觉都没有,我跟你在一起都硬不起来,你把我害阳痿了你还知道,我知道你对我好,你既然对我好,就要给我自由,给我和谁生活在一起的选择,我现在明明白白告诉你,我肯定是要和你离婚的,我打算和柳眉过!”

    郭庆对妻子说的这番话,伤了她的心。她想起母亲对她说过的话。如今郭庆对她这样绝情,不免悲从中来。

    她带着哭腔说:“没有柳眉的时候,我们在一起不是好好的吗,你什么时候不行过,全是柳眉惹的祸。我16岁就跟了你,现在儿子都上初中了,你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怎么可能,再说我也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都是因为你见异思迁,要不是柳眉横搅进来,我们还不是跟以前一样,过得好好的。”

    郭庆点了根烟,吸了两口,吐的饭桌上全是烟雾,他耐心地对妻子说:“算我对不起你还好啊,只要你同意离婚,我什么都给你,净身出门。”

    “没门!”巧珍想都没想一下,态度坚决地回道。

    郭庆有点恼火,他把烟屁股一摔说:“就算你不同意离婚,我也不会回来,我是铁了心要跟柳眉过下半辈子的,我什么时候想走,什么时候就走,我要和柳眉回她的老家,叫你守活寡。”

    巧珍一听说他要去柳眉的老家,她先软了下来,她说:“我哪里不如她?”

    郭庆说:“你比她胖多了,你他妈160多斤,她才80来斤,你是她两倍,你还有什么可比的。”

    巧珍赶紧说:“那我就减肥,我也减瘦下来。”

    郭庆“哼、哼”冷笑两声说:“不是减肥不减肥的问题,你就是真的减瘦了,我也不会喜欢你了,你还懂啊,有个词叫什么来着?”郭庆伸手抓抓头,想起来了,“叫视觉疲劳,你还懂啊?我对你已经疲劳的一逼鸟骚。”

    郭庆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这句话,他得寸进尺地比划手脚,再打个比方,精神病医院的病人住院后,上下楼看病是不能叫他们爬楼梯的,要给他们坐电梯才行。一叫他们爬楼梯,没发病的会发病,已经发病的会加重病情。

    这是什么原因呢?这是因为楼梯是重复的,重复的东西,会给人大脑带来视觉疲劳,反复的视觉刺激,激发人精神错乱,是不符合人性的,你懂不懂,你想把我逼成神经病呀。郭庆说完又点了根烟,他想,这下,她多少该明白一点了。

    可是,不管郭庆如何的花言巧语,巧珍始终坚持一个死理,决不离婚!

    他们点的一大盆酸菜鱼几乎没动,白色鲜嫩的鱼片夹杂着红色的尖辣椒,翻漂在亮盈盈的芝麻油汤上。往常,他们两个人点上这么一盆鱼,一两个炒蔬菜,再来两瓶啤酒,就会旁若无人的狂嘬一顿。现在,他们坐在饭桌边上,没有一点食欲,鲜嫩的鱼片一筷子都没有动,四只眼睛怒目相对。

    临桌的食客是群学生,他们醉醺醺的哭着叫着挥舞着膀子,围着残羹剩饭不愿离去,他们用自己营造出的喧嚣,驱赶着他们心底深处的孤独。

    谈不下去了,实在谈不下去。夫妻两人走出饭店。夜色被霓红灯闪亮,车灯像刀,切割在地面,划破了月亮的眼睛。月亮哭了,巧珍也泪流满面。郭庆没有跟妻子回家,他披上风衣,转身拾起桌子上抽剩的半包红南京香烟,甩了甩齐颈的长发,很坚决地到柳眉的出租屋去了。

    柳眉今晚没有出场,依照这两天的情形看来,柳眉不需要出场,只需要把棍子递给郭庆,让他们夫妻俩去厮杀就够了。柳眉前两天在马鞍山淋了场大雨,说话的声音沙哑,细致的小腰弯的像柳枝,靠在郭庆的肩上,都有点像生病的西施了。西施不用出面,就能打赢胜仗,但是能不能最终打倒巧珍,生病的西施自己心中也没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