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添丁進口特事特辦
作者︰童行倩      更新︰2015-09-07 10:05      字數︰1828
    其實,胡剛來連隊的第一天就對李秋霞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1969年秋,15歲的胡剛坐了兩天兩夜火車後,下午又跟同學們一起上了卡車。天擦黑時,卡車才在一條不寬的土路上停了下來。路旁土鋪的操場上,籃球架剪影似的依稀可見。不遠處有幾排茅草房,閃著橘黃色的燈。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車下傳來︰“是北京來的吧?歡迎你們!”說話的是李秋霞。她穿著男式套裝,頭發剪得極短。她一個飛身站到裝行李的馬車上往下卸著行李,當拎到最後一個行李時見沒人認領就喊︰“這是誰的行李?”胡剛站在卡車旁悶聲應了一句︰“我的。”秋霞提著行李跳下車,走到胡剛跟前問︰“怎麼了?有什麼困難嗎?”胡剛抬眼看了一眼秋霞,覺得這女子的眼楮雖然不很大,但很有神,眼角還有些上挑,讓人想起戲里的穆桂英。胡剛不知為什麼臉一熱,隨即慘然一笑︰“呵,腳崴了。”秋霞伸出手說︰“我叫李秋霞,是六連副指導員。來,扶著我。”見胡剛不動,就架起他胳膊,說︰“走,別耽誤了集合。一會兒還要分班呢。”前面幾個拿行李的孩子停下腳步,看著他倆攙扶著走過來就起哄︰“噢!給胡剛一大哄啊,啊哄啊哄!”胡剛一甩胳膊憤怒地吼著︰“你松手!”

    這時,四方大臉的指導員提著馬燈過來,瞪眼吼著︰“是誰在那炸刺兒哪?告訴你們,我是指導員,她是副指導員。誰不听指揮就收拾你們!”指導員話音剛落,禿小子們又是“噓”地一陣起哄。指導員厲聲吼︰“噓什麼噓!”隨後指著一個膀大腰圓的小伙子說,“你,把這個崴腳的戰士背到屋里去。”小伙子梗著脖子說︰“胡剛在學校還是個違紀的痞子呢!難不成讓紅衛兵去背一個小流氓嗎?”指導員說︰“我不管你們在學校是什麼,今天到我這來接受再教育,就按這里的表現算數。屯墾戍邊,保衛邊疆,這是說啥哪?那就是說,你們是不穿軍裝的軍人了。誰不服從命令軍法處置!”孩子們突然感受到了一種威嚴,甚至可以說是一種神聖感。小伙子三步並作兩步地跨到胡剛身邊一側身,說了聲︰“上!”胡剛不願意在秋霞面前認栽,于是像炸毛公雞似的瞪著眼。小伙子看了一眼秋霞,冷不丁扛起胡剛就走。自尊受挫的胡剛在小伙子背上三下兩下扭到地上,伸手奪過秋霞手中的行李,一步一跳地進了屋。

    指導員看著胡剛,微微一笑,嘀咕一聲︰“行,有種。”分班時,他刻意指令胡剛為五排長。這個決定再次在孩子們中間炸了鍋。指導員又是一聲震天吼︰“吵什麼吵!我再說一遍,到了這兒,就以這里的表現算數!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有了這種精神,過去的什麼事兒都是扯蛋。你們都給我听好了,今天這個排長我就讓胡剛當了,你們誰不服,軍法處置!”孩子們心里不服,但知道有軍法管著,也只能蔫拱著下點小菜兒什麼的。胡剛倒是不辱使命地將“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具化到了刀耕火種之中,甚至在浴火重生中還與秋霞擦出了愛情火花,此為後話。

    有關胡剛和秋霞的各種版本的愛情傳說傳到了指導員耳朵里。在一次開會開得沒啥可說的時候指導員開口了︰“秋霞啊,你和胡剛談戀愛的事,我可听到不少反映。”秋霞心里一緊,咬著手里的筆掩飾恐慌。指導員又說,“按說呢,你們這撥孩子來的時候年齡偏小,到現在也不過二十出頭。”秋霞心里又一緊,低頭沉默。連長忍不住插話︰“唉,指導員,咱們二十出頭的時候孩子都滿地跑了,你家小妮子不是這?”指導員一皺眉︰“你著什麼急嘛!要不,你說。”連長笑著︰“好好,我不說了。”指導員接著說︰“你倆表現都挺好。你剛來第一天,帶著隊伍唱著歌,就像我們當年在部隊的那個勁,我和連長一眼就相中你了,一致認為你當副手合適。胡剛哪,別看蔫頭耷腦,但蔫有準兒。當然,他開始有點講哥們義氣,做事缺乏原則性,但後來事實證明,這孩子靠得住,關鍵時刻沖得上去。”秋霞捂著嘴笑了︰“您到底要說啥呀?”

    “我和連長決定,你和胡剛作為咱們連第一對扎根邊疆的典型,給你倆隆重的辦一場婚禮!你倆要把這事作為政治任務來完成。你看看,有什麼意見和要求,我和連長都在,可以盡量滿足你們。”

    胡剛和秋霞萬萬沒想到,愛情沒敢進行下去,卻先掛了果兒。胡剛因為父親政治上“站錯隊”下落不明,母親郁悶辭世,所以,他只能跟著秋霞回了趟哈爾濱,就此定下了婚事。連里為他倆的婚禮殺了一頭豬。戰友們送來瓜子、花生、水果罐頭、西紅柿、黃瓜,還有一副對聯︰戰天斗地情誼久;革命夫妻百年長。橫批︰攜手同行。連長借著酒興舉杯賀慶︰“祝你倆早生貴子,為咱連添丁進口干杯。”指導員舉杯跟進道︰“祝咱連更多的新人能喜結良緣,進一步壯大咱們的墾荒隊伍,干杯!”

    這時已是1976年,不成文的禁戀鐵律隨四季輪回悄然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