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作者:星星      更新:2016-04-08 12:02      字数:5855
    三

    一轮满月悠然地俯瞰着白茫茫的荒野,月光和雪光的交相辉映,给夜色增添了无尽的幽深与凄清。清脆的马铃声在寂静的荒野里格外的悦耳,吃足草料的马嘚嘚地跑,一团团寒气从它们口中和身上升腾、消散。疾驰的马车,把伫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老榆树,甩在身后。赵玉柱受雇于贩粮食的商贩,他卸了货从三站贪黑往回赶,为的是再拉一车苞米。本来雇车的商贩让他天亮再走,赵玉柱挣钱心切。他坚定地说贪黑走,天亮就能赶到镇上再装一车。反正跑回去是空车,胡子看我两手空空,最多就揍我一顿。赵玉柱说完嘻嘻地笑,他指了指脚上的棉靰鞡。商贩也笑了,说你小子挺有心眼,把钱藏到靰鞡里了。

    赵玉柱抄着袖筒,怀抱着鞭杆坐在车上,两只脚不住地磕打着,嘴里哼着“天上布满星,月牙儿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河……”赵玉柱先天五音不全,但他喜欢这首歌的音调,虽然他每次都没唱在调上,可他就是喜欢。而且,他就会唱开头这几句。夜晚睡不着觉,或者一个人赶夜路,他都会唱这几句。除了唱“天上布满星,月牙儿亮晶晶”,他还喜欢走夜路。因为黑夜里他能抬着头走路,还能狼哭鬼号地喊上几嗓子月牙亮晶晶。黑夜里唱“天上布满星,月牙儿亮晶晶”时既能壮胆,还能让释放内心的苦闷和惆怅。这晚,赵玉柱唱了几遍“天上布满星,月牙儿亮晶晶”后,苦闷惆怅的情绪不但没释放出去,内心还有一种隐隐的疼痛。他幽怨地凝视着夜空,幽暗的夜色宛若屈死的女鬼,甩着水袖拨动着他的心弦。赵玉柱叹了口气,他习惯地要伸手提裤子,发现自己坐在大车上,膝盖往上都包裹在老羊皮袄里。他突兀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夹杂着万般无奈的苍凉。要不是身子少了半截“命根子”,也不会自今还孑然一身。家里若不是有老母眼巴眼望等着他,他可真就成了老“跑腿子”了——赵玉柱在家里行三,两个哥哥早已顶门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两个一奶同胞的哥哥,对他从来不闻不问。有时候在路上恰巧遇上,哥哥们都懒得看他一眼。

    赵玉柱小时候淘得没边没沿,但父亲喜欢他。父亲经常抚摸着他圆乎乎的脑瓜,夸赞他淘小子出好的。还说他比他两个哥哥都强,将来说不定能成大事儿。无疑,家里好吃好穿好戴都可着他。有父亲撑腰,赵玉柱从不拿两个哥哥当回事儿,他动辄把哥哥当马骑,还嚣张地把自己做下的坏事儿栽赃给他们。馋鸡肉了,他就钻进鸡窝,掐着正在下蛋鸡的翅膀,两下就拧断鸡脖子。看鸡架上的鸡食盆不顺眼,就把鸡食盆踹掉底。再把没了底的鸡食盆,套在大黑狗的脖子上。大黑狗在太阳的光束下转着磨磨,试图甩掉箍在它脖子上铁家伙。都转晕了,那个铁家伙仿佛长在它脖子上了,它只好泄气地躲到房檐下,耷拉着舌头呼呼地喘气……瞅着地里没成熟的茄子妞来气,赵玉柱就把茄子妞薅下来,扬手扔到院外。把刚坐果的辣椒秧连根拔下来,跺脚踩着辣椒秧骂,“谁叫你和我的‘小雀雀’长得一样,爸说我裤裆里的‘小雀雀’能打种,你就能辣麻人嘴,还会干啥。”原来,父亲经常指秧子上的辣椒嘿嘿地笑,说像他裆里还没长大的“小雀雀”。赵玉柱一口气,拔掉了半条垄的辣椒秧。

    挨了父亲的揍,两个哥哥敢怒不敢言,就齐心协力地不带他玩,还把毛毛虫放到他的衣裳里。一条褐色大毛毛虫钻到他的腋窝处,蛰得他哭号了半宿。父亲暴跳如雷,一天没让大哥和二哥吃饭,他还扬言,饿死他俩。

    父亲死的那年夏天,还没进伏就热得喘不过气。所以,父亲死后的第二天就被埋进了土里。母亲不能接受父亲突然撒手人寰,像个疯子,整日坐在父亲的坟前大哭。父亲死了,家里的顶梁柱没了,赵玉柱的靠山也倒了。两个哥哥报仇的机会来了,他们趁母亲上坟发疯哭号时,把他踹倒在地。二哥扇了他两个嘴巴,还觉得不解恨,又骑在他身上,左右开弓地揍他一顿。从此,赵玉柱横行霸道的好日子就离他远去了,母亲神情恍惚顾不上他。两个哥哥别说带他玩,就连好脸色都不给他。兴致来了,就合起伙来揍他。

    赵玉柱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他完全被孤立起来。

    这天母亲又夹着一捆纸,给父亲上坟去了。大哥二哥从柜子里,拿出捂了几日的西红柿,一边摇头晃脑地吃着拉红线的西红柿,一边咂着嘴说酸甜的酸甜的,可好吃了。赵玉柱寂寞难耐,他不敢在两个哥哥眼前晃悠,就找家里的大黑狗玩。他拽着狗尾巴原地转圈,温顺的大黑狗被转得晕头转向,把肚子里食都吐出来。听着大黑狗求饶的叫声,赵玉柱更加肆无忌惮。他压了一桶井拔凉水,哗地泼到大黑狗的身上。大黑狗被从天而降的凉水,浇的透心凉,它夹着尾巴跑到房山头,在飒飒的秋风悲伤地呜咽。赵玉柱还没尽兴,又到铁锅里舀了一盆翻着花的开水,迎头浇到大黑狗的身上。

    大黑狗嗷嗷的惨叫声,令他开怀大笑。

    赵玉柱跳着脚,笑得酣畅淋漓。一向在主人面前卑躬屈膝的大黑狗,突然发疯地扑上来,一口咬住了赵玉柱裆里那个还没长大的“小雀雀”。大黑狗龇着牙不松口,狺狺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赵玉柱嚎叫两声,晕了过去。两个哥哥跑出来,他们被大黑狗凶残的样子吓傻了。要不是大哥缓过神儿来,抡起一根榆木棍,把大黑狗脑袋开了瓢,赵玉柱的命根子,就得连根拔掉。

    母亲仿佛从一场混沌的梦境中醒来,她再也无心上坟去哭父亲了。领着赵玉柱到处找大夫,大夫们看着他溃烂发紫的命根子,都大摇其头,说狗嘴有毒,这玩意又没有再生功能。认了吧,没救了。那以后,赵玉柱好像变了一个人,两个哥哥大声说话,他都能吓得直哆嗦。

    眼看着与他般大般的同龄人,一个接一个地娶妻生子,赵玉柱落寞得像一条遭遇痛打的丧家犬,贴着墙根躲着人走。他也偷偷地躲在墙角处,听娶亲人家欢天喜地的锣鼓声,越听越凄凉,越听越心烦,一转身跑走了。站在滔滔的水泡子边上,赵玉柱发疯地嚎叫。“啊、啊——”嗓子嘶哑了,他心头上翻滚的乌云,才裂开一条缝儿。夜晚,他也翻来覆去睡不着,一只手不经意地触到那截只能尿出尿水的命根子,心绪顿时又灰暗到了极点。他沮丧地流下两行泪水,使劲地掐着大腿根,直到疼出了汗才撒手。随着年岁一天比一天大起来,他才慢慢地释怀了残疾的事实,他的心也像冰块一样彻底地凉透了。他想这辈子不能在女人身上做点什么,就当个啥也不干的公子哥吧,草草地了结一生算了。女人有啥了不起,找女人多麻烦啊。供她吃喝穿戴,还得在她身上花费精力。有那功夫,不如美美地睡上一觉。

    赵玉柱脸上的苦笑,令人难过。

    因为不需要养家,赵玉柱整日像个二流子似的闲逛。东家看打牌,西家看吵架,再坐在哪个房山头听女人们闲话。宝山住着五十多户人家,赵玉柱抄着手,出这家门,进那家门。赶上饭时就吃一口,赶不上就饿着。宝山的人都说赵玉柱的肚子是猴皮筋儿,谁家要是给个笑脸,他就把肚子撑得像一口倒扣的铁锅,挺一天不用吃饭。若是人家给脸色,他就像偷食的野狗,悄无声息地吞下两口,灰溜溜地走了。别看赵玉柱谁家的饭都吃,绝不到大哥和二哥家混饭。他宁可饿得肚子就剩下两张皮,从他们门口过,他也连头都不抬一下。

    填饱了肚子,身子就不知好歹地燥热。心慌意乱地睡不着觉,他就在外面游荡。偶尔谁家的窗户有了亮,他就咂下嘴,“啧,撒尿还开灯,真不知道好歹。”后来,他发现人家亮着灯,不全是因为要撒尿,还有时是夫妻俩在亲热。“真矫情,干那事儿还开灯,也不怕撞见鬼。”赵玉柱撇着嘴诅咒了一句,就跑到水泡边上坐着。有时候看着黑黝黝的水发呆,有时候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水里扔石子。久而久之,赵玉柱练就了一手打水漂的好手法。一块石子扔出去,能一连打出六七个水花。

    他看着一串水花,嘿嘿地傻笑。

    那晚有风,他睡不着觉,就跑去水泡子边上坐着。黑黝黝的大浪,沉闷地拍打着堤岸。堤岸边上白沫,让他想起坟茔前的白纸花,他起身跑了回来。快到家门口时,他听见女人似有似无的歌声。他猫着腰贴在院墙上屏息凝神的听,女人如泣如诉,荡气回肠的歌声,拨弄了他尘封心底的惆怅。

    唱歌的女人叫谢云兰,嫁过来十年也没开怀。几年前,男人在镇上开了粮栈。开始,十天半月还回来一次,后来,就只有年节才回来,再后来,就很难见到他的踪影了。最近,她听说男人在外养个女人,还生了一儿一女,小女儿都三岁了。如同晴天的炸雷,谢云兰病倒了。在炕上躺了一个多月。喝了十几副草药,她才打起精神。在一个晴朗的日子,谢云兰精心地描了眉画了眼,去镇上找男人。男人冷若冰霜地觑了她一眼,再以后连眼皮都没撩一下,专心地挑着米里的虫子。挑出来的米虫都放在一只蓝花的粗瓷碗里,离开了米的米虫可能不适应新的环境,抻着肉呼呼的脑袋不停地拱涌,咯咯泱泱的令人恶心。谢云兰不知道他为什么把挑出来的米虫,放在碗里。她死死地闭着嘴,否则咚咚跳的心就能从嘴里蹦出来。她的心稀里哗啦地碎了,她知道这个男人不会回头了。她一个大活人站在他的眼皮底下,还不如他手里的一条米虫。噙在眼眶里的泪水,簌簌地掉了下来——男人捏着一条米虫,觑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两个手指把米虫拈得连尸首都没剩,他还意犹未尽地弹掉手指肚上残留的粘液。男人又继续挑米里的虫子,“你愿意留下,就在老房子里住,没有我发话,家里的兄弟谁也不能撵你。不愿意留,就走吧。”男人的眼睛始终都在盯着米里的虫子。

    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却咣当一声砸在谢云兰的头上。她好不容易从一片空白里恢复了意识,就仿佛被拧断了脖子,哏喽一声打个干嗝。男人莫名其妙地瞥了她一眼,还皱着眉头。她宛若被人当众扇了两个耳光,灰溜溜地从镇上回来了。

    夜晚,老鼠大摇大摆地在她眼前穿行,还吱吱的叫唤。谢云兰愁肠百结,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瞥了一眼老鼠,泪水哗哗地流下来。屋子里潮湿闷热,她搬个木凳坐到窗下。黑黢黢的夜晚,墙角蛐蛐的叫声更令她悲上心头,她哭了一阵,就唱起了“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站在院墙外,赵玉柱被歌声感动得涕泪交零,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他竟不管不顾地大放悲声。窗下幽怨的歌声戛然而止,谢云兰循着哭声走出来。两双泪眼碰撞到一起,撞得泪珠纷飞。粉身碎骨的泪珠,如飞溅的火花,在夜色里温暖了两个同命相连的苦人。他们相拥在一起。谢云兰拉起他的手,诉说着自己的身世,她说男人都六七年没碰她了,她的心早就冰冷得冻成冰了。她还说不想就这么冰凉地走,她哀求赵玉柱,让她今夜做回女人。谢云兰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她哦了一声,撕开上衣的扣子,“要不你裹一口吧……”

    月光嚯地从云层里窜出来,贪婪地抚摸着女人坚实的身体。乳白色的月光下,赵玉柱被突然窜起的火苗烧疼了,他战栗地盯着谢云兰。两只大手不由自主地伸过去,使劲地攥住她,撒腿就跑了。跑回家,他拽过一床被就蒙在头上,心还在噗通噗通地跳。他第一次接触女人的身子,女人身子如一把大火,灼疼了他。女人的皮肤咋那么柔软,又那么坚实有弹性呢……下半夜,赵玉柱才回过味地吧嗒嘴,他后悔没再多摸一会儿,多裹两口。赵玉柱一夜没睡,他想天一亮就去找谢云兰,他要告诉她,以后他养她。

    赵玉柱有了打算,心情一松弛竟在天亮前睡了过去。他是被窗口上的阳光晃醒的,他一骨碌爬起来,披件衣服就出门了。还没到谢云兰家,就看见她家门前站了好多人。赵玉柱战战兢兢地走过去,瞥了一眼院里,院子里的沙果树上长拖拖地吊着一个人。定睛一看,正是谢云兰。赵玉柱哇地一声,转身要跑,与回来给谢云兰发丧的男人撞了满怀。

    赵玉柱跑到水泡子边,大哭了一场。那以后,赵玉柱更活得更无精打采。那年的腊月,从不搭理他的大哥,打发小侄子叫他过去。赵玉柱不敢不去,自从父亲死了,又被大黑狗断送了命根子,他就惧怕两个哥哥。赵玉柱唯唯诺诺地进来,大哥说你没吃饭吧,那就吃一口吧。反正也没啥好吃的,就是干粮咸菜和粥。赵玉柱受宠若惊地哆嗦一下,这些年,大哥从来没这么和风细语地跟他说过话,更没叫他吃过饭。哪怕是年三十儿,大哥和二哥也不会招呼他过来吃顿饺子。他张着嘴看大哥,大哥觑着眼睛也看他。赵玉柱汲溜一下抽回流出来的鼻涕,又咽了两口唾沫摇摇头。躺着炕上的老母亲也抽了一下鼻子,泪水还是没抑制住,顺着脸颊流到脖颈上。

    大哥“嗯”了一声,又垂下头,发狠似的抽了一口旱烟。赵玉柱被旱烟,呛得一声接一声地咳嗽。大嫂从外屋进来,拧了一把大哥的胳膊,还斜眼示意他说话。大哥干咳了两声,说老三你越来越出息了,还学会咳嗽了。赵玉柱仿佛犯了大错,憋得脸红脖子粗,再也不敢咳嗽了。憋了一会儿,他赶忙跑出门外,咳嗽出几大口黄痰,才呼哧气喘地回来。大哥扔掉手里的烟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侄子大了,该说媳妇了。前几日,有姑娘上门来相看。可人家姑娘不愿意,说老老小小挤在一个屋檐下不畅快。

    大哥瞥一眼躺在炕上的母亲,泪水早已灌满老母亲的耳朵,她一声不吭地盯着可怜的三儿。

    “咱家老房子你一直占着没挪窝,按说老太太该你养,是我和你大嫂一直替你养着。如今你都三十多岁了,就算带孩子的寡妇,也不会嫁给你这个不能尽人事儿的废物。你把老太太接过去,把西边的仓房收拾出来,够你们俩住了。你们俩在一起,也就个伴儿。腾出老房子,也好给你侄子说房媳妇……”

    老母亲哇地一声哭出来,赵玉柱吓一哆嗦。他耷拉着脑袋,惊恐万状地缩着脖子点头。不知道是老母亲歇斯底里的哭声令他难过,还是她的哭声壮了他的胆量,他突然理直气壮的抬起头,白了大哥一眼,“谁说没有女人跟我,我是有女人的。只不过……”一想到自己只裹了一口谢云兰,如今她还死了,刚刚鼓起的勇气又萎顿下来,他立刻猥琐得蹲在地上。

    “外头冷得透心凉,对付喝一口热粥,暖和暖和身子。”一直没说话的大嫂终于说话了。

    赵玉柱摇头,可他不争气的胃却咕噜咕噜地叫了两声。他怯懦地看了一眼大哥,说先回去点着炉子,把炕烧热了再把妈背过去。大哥默许。大嫂翻着白眼,说老三你快点,别借着尿道跑了。以后你再出去东家要一口,西家吃一碗,别忘了背上老天太。要是嫌费事儿,就把老太太活埋到你爹坟前……赵玉柱咯噔站住了,他被大嫂的话激怒了,小时候的横劲也倏地冒了出来。他转回身,怒视着大嫂,指着她发狠地骂,“臭娘们,你看着,从今以后,我妈跟我吃香的喝辣的。”

    大嫂嘻嘻地笑了,说我是臭娘们不假,可你自个缺啥不知道吗?

    赵玉柱狠狠地斜瞪她一眼,都走出门了,又回身踹了一脚房门。房门吱嘎一声,门框上合页的螺丝拔了出来。吊在门框上的房门,耷拉下来。大哥“啧”了一声,刚要发作,他瞥一眼炕上的老母亲,才拿起烟荷包卷了一支旱烟,吧嗒吧嗒地抽起来。

    自从大哥把老娘推给赵玉柱,又把他从祖屋赶到仓房里,他一夜之间就白了鬓角。赵玉柱没忘他在大嫂面前说过的话,他下决心要给老母亲吃饱穿暖的生活。开始,他帮着别人赶车拉脚。而且,别人不敢去的地方,他都敢去。他说自己连个囫囵身子都没有,胡子若是劫住他,发现他裤裆里没东西,都下不去手砍他。赵玉柱像变了一个人,起早贪黑地干活。

    不出半年,赵玉柱有了积蓄,置办了马匹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