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造谋布阱
作者:雪原      更新:2023-08-14 10:27      字数:4667
    窦莘没有住进李传富知府给他预先安排好的相州驿馆的客房里,而是选择了邻近相州监狱的温馨客栈。

    窦莘在温馨客栈只住了一个晚上,当他第二天准备前往相州监狱提审杀人疑犯游宗云时,那温馨客栈的老板牛福荣却是一边打躬作揖,一边苦苦哀求:“窦大人,您行行好,还是拿走自己的行囊,另找客栈,至于大人昨晚的费用,权当是牛某行善积德,高山烧香。” 牛老板言毕,还一个劲儿地向着窦莘侍郎跪拜、叩头。

    见牛老板一反常态,窦莘急忙摇头,连忙摆手,无可奈何地轻声细语:“也罢,也罢,不过本官还想问问你牛老板,究竟是什么原因不让我窦莘继续住宿温馨客栈,难道嫌本官寒酸,付不起客栈的费用不成?”随后窦莘便极其不悦地将费用掷给了牛老板,而后,便背着行囊速即离开了温馨客栈。

    客栈的小二刚要张嘴说话,像似要跟窦莘大人解释什么,牛福荣却慌忙拽了一下小二 的袖子,极为生气地呵斥:“别没事找事,还不赶紧给老子滚蛋。”

    小二吐了吐舌头,而后又极其不满地自问自话:“这都啥世道?不就是一个朝廷刑部的法官住进了温馨客栈,难道触犯宋律不成?”

    窦莘接连找了几家客栈,其结果,皆客满无房,窦莘想了想,随即快步走向驿馆。

    此时的相州知府李传富已站在驿馆的门口等候多时,见到窦莘侍郎,他故作惊讶地微微笑语:“我说窦莘大人,您还真是一个清正廉洁的好法官,先是不要本官尽地主之谊,给您窦莘大人接风洗尘,接着又是一口回绝本官给您窦莘大人的住宿安排,莫非是您窦莘大人认为我李传富与相州的命案有关联,否则,也不会如此无情,一再谢绝。”

    窦莘也跟着笑了笑道:“李知府此话实在见外,我窦莘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了侦破案子,方便提审,而不是李大人所想象的那样不近人情。再说,您李大人为了相州的稳定贡献不少,不然,皇上也不会破格提拔您李大人。对于李大人的几番好意,我窦某人都不识抬举地推辞、回绝,想想,还真是羞愧难当,懊悔不已。”

    “这么说来,窦大人已经同意我李传富给您的住宿安排。”

    窦莘欣然笑曰:“这个当然,否则,我窦某人便成为不识好歹的白眼狼,若是传将出去,窦莘日后还如何做人?” “窦大人言重了,其实我李传富是一心一意地盼着大人来相州。这游府的公子游宗云历来与他的叔父游瑞平不和,而当他父亲游瑞民因练功走火入魔,周身瘫痪之时,他游宗云……” “今天甭谈案子,您李大人不是想请我窦莘喝顿酒吗?现在午时快到,不如咱俩到街上

    找家酒肆,饮上几壶,一醉方休,知府大人可有空,意下如何?”

    李传富一听,高兴得几乎就要跳跃起来,连忙说道:“好的呀!但平常的酒肆肯定不行,显得我李某人和相州的府衙太过小气,我李传富定然要带您窦莘大人前往相州的最好酒楼。”

    窦莘法官为何要对相州知府李传富的态度,突然间来个大转弯?又是什么原因,促使窦莘的变化如此之大?

    原来,当窦莘法官从温馨客栈走出来之后,感觉老板和小二的神情极不正常,接着又跑了几家客栈,所遇到的情况和温馨客栈一模一样。窦莘即刻意识到相州城内的客栈老板定 然是受到了谁的威胁和恐吓,因而不敢接纳自己住宿,否则,他们见到了自己,不可能吓成那样。假如自己还不改变过去的冲动、鲁莽,其结局,不但破不了相州的命案,辜负了皇 的期望,就连自己的性命也得搭上。因此,窦莘没有再找客栈,而是朝着相州的驿馆方向快步走来,让相州府衙一手安排。

    见丈夫李传富带着窦莘侍郎走进了逍遥楼,雷倩连忙来到相州驿馆,依照事先的周密安排,叫驿馆的老板开好了给窦莘侍郎预备的房间。

    雷倩先将印有游氏钱庄的五万两银票放进了窦莘的鱼纹行囊,而后对着铜镜认认真真地打扮了一番,然后她便躺在床上,等待着窦莘的酒后胡来。

    雷倩以赎救宗云出狱为借口,向游氏钱庄支了五万两银票,这一举动,不但得到了游氏家人的大力支持,也得到了游氏族人的充分理解。众人都认为,不管她能不能救出游宗云,三太太的行为都值得肯定。当然,也唯有雷倩才具备这般能耐,因为她的二师兄就是当今相州的知府——李传富。

    且说,窦莘跟着李传富来到了逍遥楼。

    逍遥楼的张老板早已备好了好酒、好菜,在包间的门口专门候着他们的到来。

    俩人坐定后,各自拿了一壶女儿红,随后你来我往地频频碰杯,还不到半个时辰,各自的一壶女儿红便喝了个精光。

    李传富原先是想:他窦莘只是一个南方蛮子,其酒量不见得好到哪里,有自己单挑便足矣,没想,一壶女儿红喝了个精光,他窦莘依然无事一般,而反观自己却感觉有点头昏脑涨。

    “如此喝酒,二人皆醉。”当窦莘倒好酒水,端起酒杯,又要和李知府碰杯饮尽之时, 李传富却连忙摇头,拒绝喝酒。

    “咋的了?李大人就是这般酒量啊?既然不能再喝,窦某也不勉强。”窦莘喝完了杯中的酒后,起身迈步走出了包间。

    “别走哇!窦大人,今天咱们可是说好了的不醉不休,客人如此逞强,我主人又怎可示弱?不过,还需换个方式喝酒才行。”

    见窦莘说话还十分清楚,李传富生怕他回到驿馆后拒绝雷倩的贿赂请求,若是出现这般结果,之前的努力就前功尽弃,而且还会适得其反。

    窦莘笑了笑道:“大人的意思,我窦某岂能不懂?不就是找几个婆娘,活跃活跃喝酒的气氛?这般规矩南方也有,只不过李大人今天的酒量似乎有限,还不如换个日子,改天再聚,到时搞得隆重一些,让相州的名士、富绅也来参加,方显您李大人的高端大气。”

    “别,别,别,就是今天,今天就是最好的日子。” 见酒楼的张老板还杵在门口一动不动,李传富十分恼火地大声喝道:“咋就如此不懂事理?还不快给本官叫人!”

    李传富先让窦莘在包间等待,自己连忙追了出去,在张老板的耳旁轻声嘱咐:“叫几个既漂亮又酒量好的契丹女子过来,老子就不信灌不倒他。”

    “我的大表哥,我的知府大人,夫人她不是还在驿馆吗?万一窦莘大人喝得烂醉如泥,他又怎么回驿馆?”

    逍遥楼的张老板是李传富的小表弟,当窦莘来到相州,拒绝了李传富的一切招待时,雷倩便着手准备今天的好戏。

    雷倩的目的是:既要让游家的人感觉到她为了游宗云是全力以赴,尽心竭力,使自己在游府的地位固若磐石,毫不动摇,又要让游宗云扛去杀人的罪名,使相州的命案早点了结。

    她知道,窦莘不像其他法官,只有让他背负收受富人贿赂的罪名,才能将他关进监狱。

    此时窦莘的脑里就一个念头,不能醉在逍遥楼。然而,李传富却让几个契丹美女陪在他的身旁,轮番劝酒、交替敬酒,直至窦莘全身瘫软,无力反抗,不省人事。

    逍遥楼的张老板见窦莘醉得一动不动,十分愉快地大声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什么朝廷官员,什么刑部侍郎,在我们逍遥楼的美女面前,照样拿下,您大表哥交代的事情,我这小表弟已经给您做好了,后面就看大表哥和嫂夫人的本事了。”

    “别想脱手,事情没有结束,这窦莘大人还得麻烦那几个契丹美女架着回到相州驿馆。”

    李传富一把拉住了酒楼的张老板。

    “干吗非让几个契丹娘们扶他去驿馆?您手下的那些捕快和衙役呢?还真是一桩没完没了的烂事情。”

    “你个猪脑袋也不想一想我李传富还敢叫捕快、衙役送他回到相州驿馆吗?我为何不敢多叫一人来酒楼,怕的就是人家知道我也在场,若让衙役、捕快送他回客房,不就等于告诉别人,我李传富也参与其中,若是将来朝廷派人调查、核实……”

    “好了,好了,大表哥的意思我全懂,好人做到底,干脆让那几个契丹美女送他回驿馆,也让大家都知道,窦莘这个刑部侍郎,其实就是个贪恋野花的萝卜头。”

    窦莘被几个契丹美女架到了相州驿馆,沿途她们还故意声张,生怕别人没有看见。到了客房后,那几个契丹美女得到了游府三太太雷倩的重金奖赏,雷倩还要求契丹美女将窦莘剥了个精光,并要她们到衙门报案。

    没过一个时辰,知府李传富便带着衙役来到了驿馆,他一脚踢开了窦莘的客房,见窦莘赤裸裸地和游瑞民的三太太睡在一起,李传富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甩了他两个耳光。

    李传富当即命令衙役将窦莘押去相州监狱。而得知窦莘也被关进相州监狱后的游宗云,随即让狱吏洪生良设法接触窦莘,并要洪生良将蔡确写给辽皇的书信交与窦莘,好让窦莘有所防范。

    谁想,当洪生良请求狱头去照顾新来的窦莘法官且拿出蔡确的书信给窦莘大人浏览,而窦莘刚好浏览结束时,却被李传富安插在监狱里头的耳目戴林给发现了。

    戴林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牢房,抢走了窦莘手上的蔡确书信,并迅即将它扔进了熊熊燃烧的柴灶里。

    所幸的是窦莘的记性特别好,他随即咬破右手的食指,将蔡确书信的主要内容写在了自己急需换洗的囚衣背面,并一再叮嘱狱吏洪生良,只有将背面有字的囚衣交到宰相王珪的手中,才可救出被冤的宗云。

    洪生良拿好囚衣,向着正要跟自己打招呼的狱头请了个长假,说是河南老家昨日来信,母亲病入膏肓,怕是难见最后一面。狱头心领神会,点头应允。

    戴林是牢房的看守,因有好几天都没见到洪生良的踪影,便询问狱头原因何在?

    “怎么了?他洪生良去探望病危中的母亲,难道还要你的同意?”

    戴林一听,哪敢多话,只好将监狱的情况向知府报告,而此时的洪生良早已离开相州地界,朝着汴京方向快步走去。

    李传富暗自忖度:蔡确给辽皇的书信已被自己的耳目烧成灰烬,他洪生良即使到了汴京都,也拿不出什么真材实料,只能担雪塞井,徒劳无功,对宰相蔡确构不成威胁,因而也不必派人追杀洪生良。

    窦莘为何要让狱吏洪生良将自己的囚衣交给“三旨宰相”王珪,而不是新党的骨干吕惠卿? 朝廷的三个宰相,高太后最放心的人就是王珪,而且王珪与蔡确历来不和,虽说吕惠卿是太后要求皇上擢升的宰相,但高氏从来没有信任过吕惠卿。她建议皇上擢升吕惠卿,目的是为了搞垮新党,皇帝没有想到的是,他派去相州查案的窦莘侍郎反而成为收受财色贿赂的朝廷官员, 可相州送来的案宗,不但人证物证齐备,还有窦莘自己的手印。

    叶祖洽本想成为钦差后到相州与知府一起坐实窦莘的受贿行为,使他无法顾及信州旧案,没想蔡确得知这一消息后,也慌忙向神宗提议,让回京不久的职方员外郎邢恕大人,赶到相州与叶祖洽一起重新调查相州疑案。

    叶祖洽和邢恕相互牵制,互相制衡,而正当二人与相州知府李传富达成一致,维持相州府衙的原判时,皇帝却派出总管太监李宪来到相州,向叶祖洽、邢恕、李传富三位宣读圣旨。圣旨要求叶、邢二人立即返京,相州一案暂时搁置,以待上官均使辽返宋之后再来审理,若有违逆,轻者撤职,重者杀头。

    三人一听,哪敢吱声,连忙跪地口呼万岁! 李宪缘何来到相州?那是因为洪生良来到王府把囚衣交上后,王珪在女儿王珍珍的劝说下,最终答应拿着囚衣觐见太后;高氏本身就对蔡确的行为有所怀疑,于是便让自己的心腹太监邓应保到颐养宫去说服他先前的主人太皇太后;曹氏对窦莘印象不错,知道他是上官凝的义子,于是,便让皇孙赵顼亲自拟旨,让太监李宪立即北上。

    “我看还是别等什么秋后问斩,趁现在朝廷还没派人复查案子,把窦莘、宗云都给做了,省得夜长梦多。”

    “夫人说的是啥话?神宗已经有了旨意,相州的案件只能等到上官均使辽返宋之后再来审理,现在就把窦莘和宗云做了,岂不是不打自招,抗旨不遵?”

    雷倩大声吼道:“就抗旨不遵了,他赵顼又能怎样?大不了老娘做辽人。”

    李传富轻声规劝:“夫人,现在的辽宋关系可不是耶律重元在世时的那个样子,也许我们投辽,只能成为宋、辽两国谈判的筹码。辽人现在不如以前,投辽不是明智之举。”

    “听说上官均是个破案能手,万一他查出游府管家和知府仇新贵是被我雷倩杀死的,到时你我都得完蛋。”

    “夫人,查案、审案、判案讲的是人证物证齐全。如今游瑞平和仇新贵早已火化,尸骨不存,再加上所有的衙役、捕快都为我们说话,他上官均总不能凭空给人定罪。再说,他上官均和窦莘是义兄、义弟的关系,若是过分包庇、袒护,就不怕别人给他扣上枉法徇私、阿党相为的罪名吗?”

    “相公说得在理,先前是为妻欠思考少分析,故而才有那般忧虑。就是上官均来到相州,只要大家口径一致,他也无可奈何,毫无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