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过河拆桥
作者:雪原      更新:2023-08-14 10:28      字数:3785
    此时的吕惠卿似乎有一些得意忘形,他知道相州命案就是蔡确的命门、死穴,只要蔡确的通辽罪证确凿无疑,那么朝廷就只有他吕惠卿能够担当变法的重任,除非王安石可以绝处逢生,重新回朝。

    于是,吕惠卿一方面利用郑侠一案陷害王安石的弟弟王安国,夺去他官职,让他罢归田里。另一方面又在神宗的面前一再奏疏,要求皇上援引祭祀赦免的旧例,推荐王 安石为地方节度使。刚递上奏章,皇帝便知道了吕惠卿的想法。

    吕惠卿的所作所为,激起了众怒,无论是新党还是旧党的官员。在曾布等人的提议下,大家的愿望高度一致,皆来到福宁殿一起弹劾吕惠卿。

    神宗也觉得吕惠卿做事太过分,王安石有恩于吕惠卿,其关系要胜过春秋战国时期的圣人孔子与学生颜渊,可他却忘恩负义,千方百计地陷害恩师。因此,他连忙命令太监李宪到江宁宣旨,恢复王安石的宰相职务,并让他迅速北上主持变法。 因王安石复相后得不到更多的支持,加上变法派内部相互倾轧且分裂严重,新法很难推行下去。

    没过多久,长子王雱又突然病故,王安石五内俱崩,同时,他对大宋朝政的变革 已是万念俱灰,幸好女儿已从异域回国,否则……

    离京前王安石还被皇帝任命为左仆射、观文殿大学士,就要返乡的那一天,新党人士除了吕惠卿被谪贬延安府、章惇带领的宋朝王军西征夏朝之外,其他官员悉数到场,旧党的领袖司马光甚至专门从洛阳赶到了京城,而当司马光和王安石依依惜别,抱头痛哭之时,在场的新、旧官员无不呜咽抽泣,泪湿衣襟。

    大家纷纷谴责吕惠卿是个翻脸无情、以怨报德的宵小之辈,其行径与最无道德的鸮鸟生翼没有丝毫分别。而王安石却极为大量地轻轻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细声说道:“人生一世,坎坎坷坷,过去之事不提也罢。”

    叶祖洽也想和王安石说些感激和安慰之类的话语,可他刚想张口说话,却被黄履大人给拽了回来。

    黄履轻声警告:“回去吧!不说话比说话更好!”随后黄履便轻轻地推了推身旁的蔡元长。

    蔡京会意,连忙上前,急忙说道:“王大人既是我的恩师,又是我的亲家,只是下官……”

    王安石没去理会蔡京,而是转身向着蔡确这边走了过来。蔡京知趣,掉头去追叶祖洽。

    此时蔡确满脸愁容,他走近王安石,无比惭愧地说道:“恩师可还有学生能够帮到的地方?若是需要,学生义不容辞。”

    “不需要了。说句良心话,吾皇已经够宽容了,既使我钟山养老,还能享受左仆射、观文殿大学士的荣誉称号,要不是诸多的伤痛之事让人心寒齿冷,我又哪会辞去宰相职务,将变法的重任轻易地交给你?但愿相州一案与你无关无联,否则,你如何对得起我大宋王朝的皇帝?”  

    “恩师大可放心,我与相州命案没有关系,那些谣传只是吕吉甫等人的胡言乱语。现如今,监察御史里行上官均已前往相州复查命案,到时候,恩师便知学生与那相州的命案有无关系。”

    “没有最好,回去吧!我和苏子瞻还有一些话要说。”见王安石不愿和自己多说话,蔡确只好闷闷不乐地转身离开。

    王安石与苏轼向来水火不容,后来通过叶祖洽的官职拟命,王安石的欺君罔上,以及他们共同勉励江苏高邮才子秦少游的几件事情之后,二人完全消除了因文人相轻而产生的诸多矛盾。王安石与多少文人达仕的关系笃厚,又为何唯独与晚辈苏轼冰炭不洽,水火不容?究其缘由,皆为苏轼父亲苏洵惹出来的那些祸事。

    王安石是北宋著名的思想家、政治家、文学家、改革家,他的诗词、文章力求千锤百炼,精益求精。他在作《泊船瓜洲》(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时第三句最初写作‘春风又到江南岸’,觉得不好,后来改为‘过’字,读了几遍,又嫌不好,又改为‘入’字,然后又改为‘满’字,换了十多个字,最后才确定为‘绿’字。‘春风又绿江南岸’。

    王安石虽然名声在外,却不注意自己的饮食卫生和仪表整洁,出门见客常常是衣裳肮脏,须发纷乱,一副龌龊邋遢的形象。

    王安石的这些恶习是众所周知,可人家皆顾及他的面子,从不当面说他,然,文人苏洵却与众不同,不但当面指出他的缺点,还用文字加以描述,说王安石是“衣臣虏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丧面,而谈诗书”,让王安石在众人的面前丢脸,抬不起头。

    苏洵不但文章写得流畅、精彩,而且在自己的着装打扮和生活料理方面,也十分考究,他见不得邋邋遢遢的人和事。

    之后王安石因政见与皇帝相同,得到了皇帝的信赖和赏识,被任命为参知政事,开始推行新法,不想却遭到保守人士的竭力反对。保守派为了打击王安石,传出了《辨奸论》这篇文章,文的末端署名为已经死去的文人苏洵,借以显示作者早在王安石变法之前就“见微知著”,预示了王安石得志必奸。

    《辨奸论》:事有必至,理有固然。惟天下之静者,乃能见微而知著。月晕而风,础润而雨,人人知之。人事之推移,理势之相因,其疏阔而难知,变化 而不可测者,孰与天地阴阳之事。而贤者有不知,其故何也?好恶乱其中,而利 害夺其外也! 昔者,山巨源见王衍曰:“误天下苍生者,必此人也!”郭汾阳见卢杞曰:“此人得志。吾子孙无遗类矣!”自今而言之,其理固有可见者。以吾观之,王衍之为人,容貌言语,固有以欺世而盗名者。然不忮不求,与物浮沉。使晋无惠帝,仅得中主,虽衍百千,何从而乱天下乎?卢杞之奸,固足以败国。然而不学无文,容貌不足 以动人,言语不足以眩世,非德宗之鄙暗,亦何从而用之?由是言之,二公之料 二子,亦容有未必然也!今有人,口诵孔、老之言,身履夷、齐之行,收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相与造作言语,私立名字,以为颜渊、孟轲复出,而阴贼险狠,与人异趣。是王衍、卢杞合而为一人也。其祸岂可胜言哉?夫面垢不忘洗,衣垢不忘浣。此人之至情也。今也不然,衣臣虏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丧面,而谈诗书,此岂其情也哉?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鲜不为大奸慝,竖刁、易牙、开方是也。以盖世之名,而济其未形之患。虽有愿治之主,好贤之相,犹将举而用之。则其为天下患,必然而无疑者,非特二子之比也。 孙子曰:“善用兵者,无赫赫之功。”使斯人而不用也,则吾言为过,而斯人有不遇之叹。孰知祸之至于此哉?不然。天下将被其祸,而吾获知言之名,悲夫!

    从《辨奸论》全文可以看出,在写作目的上,作者确有所指,而所指的具体人物,作者又未点明。

    《辨奸论》提出的“见微知著”的观点是有一定道理的。不要轻视小事情,大事情都是由小事情积累而成的。“防微杜渐”早就是古人奉为圭臬的词语。

    文章的成功之处在于谋篇。文章开始先将天象和人事进行比较,指出了人事比天象更难掌握,并说明这是由“好恶”和“利害”所形成的必然结果。言之有理,持之有故,不能不令人首肯。接着,又通过历史上山涛、郭子仪对王衍、卢杞的评论,说明了山、郭二人的评论虽有一定道理,但也有所疏漏,这就为下文的“今有人”起了铺垫作用。本文的第三段是作者倾注全力发泄的部分,将“今有人”的种种表现尽情地加以刻画,一气呵成,有如飞瀑狂泄,其笔锋之犀利,论证之严谨,不能不令人叹为观止。而在结尾处,作者又留有余地地提出两种可能出现的情况,表明了作者所持的公允的态度。

    作者在批评“有的人”时,把生活习惯 ( 如不修边幅 ) 也作为攻击的对象,未免失之偏颇了。但是,这点瑕疵并不足以影响本文的成就。

    作者谓王安石“口诵孔、老之书,身履夷齐之行,收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相与造作语言,私立名字,以为颜渊、孟轲复出,而阴贼险狠,与人异趣。是王衍、卢杞合而为 一人也,其祸岂可胜言哉”,王安石是否如此,且不论。但阴贼险狠如王卢之合一,代有其人,今也不鲜,这是此论给予后人的启迪之一,须警惕而“辨”。否则,其祸轻则杀身,重则祸 国殃民。 作者还提到一种“不近人情”的现象:“衣臣虏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丧面,而谈诗书, 此岂其情也哉?” 作者认为,事情皆有一定的规律,只要能够仔细观察并把握规律,就能见微知著。因此人们可以通过观察其行为,从而在祸乱发生之前就发现作乱的奸臣。历来有人认为这篇文章是在暗中批判王安石,也有人认为此文并非苏洵所作,未有定论。

    《辨奸论》着重分析了一些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从中得出了“见微知著”的结论,给读者提出了如何识人的参考意见。这也是宋代散文中的一篇名作。而《辨奸论》不管是不是苏洵的文章,王安石都把这个仇恨给记下了,以至延烧到他 的儿子身上。然而,苏轼却没有吸取父亲的教训,几次与王安石在诗文方面论长论短,比其父所为,有过之而无不及。

    且说,王安石和苏轼一边走,一边谈论着过去的事情。王安石说:“其实子瞻的父亲当年说得没错,我王安石也确实要改一改之前的不良习惯,那《辨奸论》并不是明允(苏洵,字明允)写过的文章,我如此对待子瞻,确实有点过分。”

    “说什么呀,是我没有能力帮助大人,其实大人是一心为我大宋,只是变法的时机还不成熟。”

    王安石点了点头,说道:“我最对不起的人是苏子瞻,最要感谢的人是上官均。上官均不但救了我的女儿,还为我大宋朝廷争得利益。更为难得的是,他帮大宋国找到了一位军事奇才。真正希望王军的西征能够成功。”

    苏轼点了点头,随后问道:“难道王大人就没记恨过上官均?”

    王安石轻轻笑道:“说没有恨过那是假的,可自己后来想通了,这不能怪人家,是女儿喜欢上官均。”

    苏轼也跟着笑道:“大人说得没错,我之前反对小妹跟上官均来往……”

    “都过去了,如今苏轸和秦观郎才女貌,如此结果岂不更好?”

    苏轼高兴地点了点头。

    “千里相送,终须一别,老爷,您上车吧!”管家王之涣见堂兄和苏轼说话没完没了,连忙催促他赶紧上车。 王安石深叹道:“子瞻贤侄,就此道别,期待日后钟山见面,到时你我不醉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