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擅于揣測
作者︰
雪原 更新︰2023-08-14 10:27 字數︰3427
邢恕不但博貫經籍,才華過人,而且善于揣測,思維縝密。為了自己的將來考慮,他並沒有按照宰相蔡確的要求給來到河北相州的刑部侍郎竇莘法官囑咐些什麼,怕蔡確失勢甚至倒台之後,會留下把柄給人拿捏。因此,他趕緊打好行李,匆匆忙忙地跨出了州府衙門往外走去。 “怎麼,欽差大人就要走嗎?若是我雷倩的記性還不算很差,上次民女受遼皇叔耶律重元的委托給蔡確宰相送信時,在汴京城內的蔡相府中,您邢恕大人可是在蔡確宰相和民女的面前拍著胸脯保證過,說相州的問題不叫問題,找您便可,不要麻煩宰相大人。可如今,這相州城內捅了個那麼大的窟窿,您欽差大人還沒等到窟窿填好,問題解決,就急著打包,返京復命,難道之前的保證全是空話,等于放屁?”
“夫人又是怎麼說話的,還是相州大戶的三太太?一點禮貌都沒有。不錯,我邢恕在蔡相和夫人的面前的的確確是有過這般鏗鏘的表態,可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我不單單是代表蔡相一人,更為重要的還代表著皇帝,代表著大宋朝廷前來河北相州向我們的李傳富師爺擢升為相州知府表示祝賀。眼下,我邢某人作為皇上和朝廷的欽差大臣,所有的任務皆已順利完成,師爺李傳富已欣然接受聖命,成為相州知府,朝廷派來的刑部侍郎竇莘大人也來 到了相州府衙準備受理此案。倘若我還是待在相州,賴著不走,便會束縛李知府和竇侍郎的查案手腳,影響相州命案的偵破速度,到時候,朝廷究責,皇上怪罪,那我可就真的是吃不了,還要兜著走。”
“哈哈哈,好個吃不了,還要兜著走,邢大人是在拉大旗做虎皮,好早點脫身,撇清關系。您是否斷定我們敬愛的蔡確宰相會就此倒下,好早點準備投靠新的主子?您邢恕大人還真是一株牆上草,風吹哪邊,哪邊倒。”
見邢恕皺眉、嘆氣,李傳富大著膽子,粗聲喝道︰“夫人咋能這樣數落我大宋朝廷的欽差大臣?他邢恕大人說得在理,到時還要麻煩……”
此時,值班衙役慌忙稟報,說是竇莘侍郎已經到了相州監獄。
李傳富連連嘆了好幾聲,隨後他又湊到邢恕大人的身邊,在他的耳旁嘰嘰咕咕。
邢恕一听,連連點頭,頻頻稱是,隨即快步離開府衙。
待邢恕離開衙門,雷倩不屑一顧地大聲說道︰“他竇莘去了監獄又能怎樣?那游宗雲的身上壓根兒就沒有蔡確大人給遼皇的書信,即使審訊,也是枉然。倘若姓竇的侍郎膽敢翻案,相公就不能心存仁慈,而應當痛下狠手將他做掉。”雷倩隨即向身旁的丈夫李傳富咬牙切齒地做了個殺頭的手勢。
李傳富使勁搖頭,哀聲嘆曰︰“夫人別滿腦子就是想著殺人,那竇莘法官不是一般的朝廷官員,而是皇帝欽點的刑部侍郎,據說他的義父是善決疑案,政績卓著的上官凝,他的義兄是能夠令遼皇耶律洪基心甘情願地給大宋朝廷讓利的上官均。不僅如此,他的身上既有皇上的聖旨,又有刑部、吏部出示的證明,若是我們草草率率地就把人給做了,夫人試想,那皇帝能答應嗎?刑部、吏部能答應嗎?再說,還有其他的方法讓他就範。他竇莘是人,而不是什麼神,是人就有軟肋,就有缺點,只要我們在他的身上用足了工夫,本官就不相信,他竇莘還會堅持原則,繼續查案?”
“好你個李傳富,這知府還沒有當上幾天,就膽敢在老娘的面前擺譜、顯闊,自稱本官,可知你李傳富所得到的一切源自誰的付出?要是沒有我雷倩,你能奪回家產嗎?要是沒有我雷倩你能當上師爺嗎?要是沒有我雷倩你能成為知府嗎?你還在街上沿門托缽乞討。現如今,你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竟然在老娘的頭上拉屎、撒尿,自稱本官。”
真是惹上馬蜂窩,李傳富急忙接茬︰“不錯!沒有夫人的幫助我李傳富什麼都不是,正因為這樣,我們才要珍惜現在所得到的一切。我李傳富向夫人保證,倘若竇莘油鹽不進或頑固不化,相公就一定將他抓進監獄與罪犯宗雲一起秋後問斬。”
“相公說笑了,游宗雲是殺人罪犯,秋後問斬誰敢異議,可他竇莘既沒殺人,又沒犯罪,憑什麼殺頭?”
李傳富輕聲笑道︰“憑什麼?夫人,事在人為,倘若竇莘一意孤行,到時給他安個罪名,不過還須夫人配合,就怕夫人有所顧忌” “顧忌什麼?你我才叫真正夫妻,早在七步溝時,我們就有過結婚儀式,之後嫁給游瑞民,實是為妻的無奈之舉。只要相公用得上為妻,為妻定然全力以赴,無怨無悔。”言畢,雷倩飽含熱淚,唏噓不已。
“能和夫人一起生活,能和夫人一起進退,是我李傳富此生此世的最大心願。”隨後二人緊緊擁抱。
相州監獄就在相州郊區的一個山坡上,這里的獄吏及獄頭全都受過李傳富和雷倩的膏澤、恩典,因此,大家也極力地為他們夫妻服務。而當听說游瑞民的公子游宗雲殺死自己的叔父又逃出游府一事後,除了獄吏洪生良偶爾有幾句關心的話語外,其余個個鐵石心腸。
可是到了子時三刻,有幾個相州府衙的捕快突然間將犯人游宗雲押進了監獄,說是罪犯游宗雲殺人都殺紅了眼,竟然在亥時跑到衙門殺死了知府仇新貴。他游宗雲殺死自己的叔父游瑞平或許是因為家庭糾紛的原因,或許是因為財產分配的緣故,可他仇新貴剛來到相州還不久,又是如何得罪了富人公子游宗雲?這般奇聞怪事,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
獄頭本算是一個正義之人,對李傳富和雷倩的所作所為心懷不滿,可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他也只好按照雷倩和傳富的要求,將游宗雲關進了既潮濕又黑暗的牢房里,而在獄吏的分配方面,獄頭又有點心慈手軟,把過去在游府做過大管家的獄吏洪生良安排給了游宗雲。
游宗雲既不像父親游瑞民,也不像祖父游松林,他為人正義,愛國、親民,對祖父、父親的為人處世極其不滿,對姨娘雷倩和叔父瑞平的通遼行為深惡痛絕,因而成為雷倩的眼中釘、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後快。可雷倩為何還不下手?那是因為她畢竟還是游瑞民的三太太,她需要游瑞民的地位、聲望來保護自己,哪怕是個臥床的病人,也對游府的家人和游氏的族人有著極大的威嚇作用。如果游瑞民真的死了,她就再也找不到恰當的理由管理游府, 游府就會成為失韁的野馬難以掌控。因此,她又必須假惺惺地保護宗雲,以確保自己在游府的地位不動搖。
游府的家丁洪生良少時讀過幾年私塾,能寫會算,加上他跟游松林的關系還不錯,因而被主人破格提拔為游府的大管家。
可是洪生良的妻子長得實在太漂亮,被淫賊游松林緊盯不放,洪生良無力保護妻子,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她成了游松林的第二個太太。
因游松林的大太太沒有生育,游松林便對二太太格外關照。
不久,二太太生下了兒子游瑞民。一次,她趁人不在的時候,偷偷跑去告訴洪生良,說自己生下的兒子是洪生良的親骨肉,並且要他早些離開游府,她會把兒子撫養成人。
洪生良深知游松林的殘冷和狠毒,為了妻子和兒子,他只好忍痛割愛,向主人請辭,赴異域謀生。
游松林一听,當然高興。可洪生良跟二太太先前畢竟是夫妻,二太太于心不忍,便請求游松林幫助洪生良在相州城內找份差使,也好撫平她那羞愧難言的如麻心緒。
游松林感覺洪生良確實不錯,自己的妻子被主人佔去,卻能夠做到默無聲息,不吵不鬧。
于是,他憑借著自己的人脈和跟州府衙門的特殊關系,在相州的監獄給洪生良找了份收入還不錯的獄吏活計。
原來,游宗雲將蔡確寫給遼皇的書信從叔父游瑞平的手上奪過來之後,迅即塞進了自己的發髻里。
游瑞平死後,雷倩一面叫家人到州府衙門尋找師爺,一面讓家丁翻遍了游宗雲的全身,可是皆未發現書信的蹤影。于是便趕緊把游宗雲關到游府的地窖里,以待師爺傳來衙門情況後再定。雷倩認為,新來不久的仇知府定然也像前任一樣,會任憑師爺處置游府的命案。哪知這個仇知府不听李師爺的善意勸阻,執意要查游府命案,還想通過此案的偵破,樹立自己在相州的威望,從而擺脫州府衙門的捕快、衙役只听師爺調遣,不管知府分配的被動局面。
見仇知府不听旁言,獨行其是,李傳富慌忙告知雷倩早做準備,而雷倩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決定晚上鏟除知府,並將管家和知府的尸體全部火化,還將兩條命案全都歸在宗雲頭上。
游宗雲只是听祖母說過,相州監獄有她的表兄洪生良,他又哪里知道這個洪生良才是他的親祖父。
蔡確通遼的書信不能長久地放在身上,要是被人發現,不但扳不倒雷倩、李傳富,還會招來殺身之禍。不管祖母說的獄吏洪生良是不是自己的親人,他也得試一試,總比讓書信落在毒婦的手上要強。
話說,那個竇莘法官先是詢問死者的尸體所在,當听說全都火化了之後,這才來到相州監獄急著審訊游宗雲。
可游宗雲只是將游府當天發生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並沒有講到蔡確的書信。
竇莘問︰“那仇知府與你何冤何仇,你又為何平白無故地殺死他?”
游宗雲答︰“既無冤,也無仇,全是那對狗男女做賊心虛,殺人之後又將罪行嫁禍宗雲。”
竇莘一听,自言自語︰“狗男女做賊心虛,游管家、仇知府猝死火化,相州城內癆病橫行……”之後便重重呼吸,深深嘆氣,感覺相州的這潭水很深且大有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