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追杀金云儿

    石越看似每日远远龟缩在外城的白水潭书院，但凭借一个高级间谍特有的敏感嗅觉，早已得知朝廷王公大臣及“二后”借《流民图》及大旱之机，威逼宋皇帝无奈地废弃了新法和将要罢去王安石宰相一职，他自是高兴至极：既高兴南朝终于又掀起一场内讧，为他搞乱南朝创造了更好的条件；更高兴那日南朝皇帝在崇政殿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已听得出来，宋皇帝已想及早重用于他。“如果真如此，搞乱南朝天下，岂不是指日可待！”石越愈想愈高兴。

    后来听说宋皇帝开始节衣缩食，广开言路，倾听朝野的声音，他本想也如其他大臣一样，或是上书，或是面见宋皇，再献上几句动听的话语，以邀取宋皇帝对他更进一步信任，早早将他敕擢到宰相的位上。可临时还是变了主张，担心仍未离开相位的荆公的那双令他望而生畏的眼睛。经过再三思考，他还是采用了贯有的韬光养诲之策，既不上书，也不面君，只是远远龟缩在书院处静观默察，等待时机。

    当那天得知荆公果真被罢去宰相时，石越更是高兴：其一，自己少了一位时时提防的对手；其二，南朝自残了一位扛鼎之臣，宋皇帝欲重振大宋已是独木难支；三是虽将韩绛、吕惠卿拔擢到宰执的位置，但日后韩、吕与冯璟、高登谷之间的内讧将会更加激烈，更会加速南朝廷的内乱；四、如此时唆使右羽林大将军赵世居再……

    当天晚上，过于兴奋的石越将分析的情况写了密信，第二天装作悠哉游哉的模样去了碧云轩，以见金云儿为名，设法让大茶壶张安将此信传回辽朝。

    可到了门前，石越掏出文银交给老鸨儿，要是往日，见了这白花花的银子，老鸨儿早已眉开眼笑，可这日，老鸨儿不仅不肯接收银两，更是一脸痛苦，说道：“石大官人，实在对不起，云儿已不在这里了。”

    石越不信，说道：“妈妈何必骗我？”

    老鸨儿说：“老奴哪敢欺骗大官人，云儿真的不在这里了！”

    石越这才惊慌起来，问道：“子明不是叫妈妈严加看管吗？如何让她跑了？”

    老鸨儿惊慌道：“她是偷着跑出去的，老身防不胜防啊。”

    听老鸨儿这一说，石越立马想到那天金云儿在街上找荆公的事，更是发现金云儿从那以后，就渐渐疏远了他。石越此后虽是叮嘱“大茶壶”和老鸨儿要看紧金云儿，不曾想到，金云儿还是逃出了碧云轩。

    “金姑娘去哪里了？”石越再次追问。

    “老奴真的不知道。”老鸨儿回道。

    石越更是紧张，想：“当今宰相是金云儿爹爹的好友，现在离去，莫不是找那宰相去了？她此时如找宰相，定会将我抄袭《古论语》及七本书及张安散发童谣的事一一说出。如果将这些事告诉了宰相，我这‘奇才’岂不全被揭穿？我这大辽间谍还能在南朝存身吗？”

    “老妈妈，金云儿逃离碧云轩有多少天了？”石越稍稍冷静下来，又问。

    “这已经是第五天了。”老鸨儿扳着指头算着。

    听了老鸨儿的回话，石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金云儿离开碧云轩，找她的恩公王丞相去了。于是暗中带了杀手夏侯无刃，先是潜入宣德门一旁，看金云儿会否在某个时间去中书找那宰相。等了两天不见，又去了承恩坊，暗地观察了两天，也没见到金云儿的身影。石越哪会善罢甘休，又与夏侯无刃分头在偌大的汴梁内城外城四处寻找个遍，还是未能寻到金云儿的踪影。

    直到第九天，石越正觉茫然，突然得到被罢的宰相已去江宁任职的消息，石越先是高兴了一阵，细一查问，一个更加可怕的疑问顿时涌进他的脑海，直吓得他浑身一阵哆嗦。

    “那宰相真是被罢免了？他真是去江宁任知府了？”石越反复拷问，“如真是被罢免，宋皇帝为何还让那御教师金台和晏舍人一道跟他去了？……那金台可是宋皇帝的御教师啊，既然安石已不是宰相了，宋皇帝为何还会让御教师跟随他去？还有那个跟随去的晏舍人……这里面有没有别的阴谋？比方……”想着想着，石越“呀”地一声惊叫，恶狠狠地说道，“好一对精明的君臣，竟是用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在蒙骗世人！”接着冷冷一笑道，“此计可骗过朝中大臣，怎可骗得了我石越石子明！”

    石越正想庆幸自己的聪敏，突然又想到金云儿的失踪，刚溢出一丝冷笑的脸上顿时又蒙一层阴影：“金云儿是否也去江南找那宰相去了？如是找到王宰相，她定会将她所知道的一切告诉……”石越越想越害怕。最后决定去江南追杀金云儿。

    这日正要去江南，门人来报，说有位道长求见。

    听说是道长，石越的第一反映，就是那位擅长四言八句且能掐会算的李士宁，立马说道：“快请。”

    李士林进来落坐后，朝石越脸上看了看，问道：“山长近日烦扰否？”

    石越装作镇静，道：“小生一介书生，有何烦扰？”

    李士宁端盏抿茶，再将茶盏悠悠放于桌上，笑道：“山长就不想查清那二人？”

    “查哪二人？”石越明知故问。

    “宰相罢免疑团生，扰得山长难安宁；青楼女子多蹊跷，赶在此时失踪影？”李士宁随口又来了首四言八句。

    石越听出诗中意思，急忙问道：“先生莫非已知其中原委了？”

    李士宁又端过茶盏，微微抿上一口，一抹山羊胡须，慢条斯理说道：“山长不觉得宰相的离去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吗？”

    石越一怔，心想，此道长竟与我石子明想到了一处！于是更以崇拜的目光盯住对方，试探道：“先生此话怎讲？”

    李士宁“哈哈”一笑，道：“山长是在考验贫道吗？”

    石越道：“先生言重了，小生实盼赐教。”

    李士宁这才认真说道：“山长也是聪明之人，那宰相是真免，还是假免，山长自比贫道清楚；只是那金云儿的去向，倒是山长的一块心病。”

    石越见对方又点到自己的痛苦处，急问：“请先生明示。”

    李士宁又来一首顺口溜：“踏破铁鞋无地寻，江南处处有此人。高手护卫难得手，只看山长时与运。”

    石越听了一阵惊喜，问道：“道长是说那金云儿去了江南？”

    “正是。”

    “那好。既然道长已知本山长的心思，本山长也不相瞒，那金云儿对本山长确实是性命攸关的重要，还望先生能否将金云儿的去向说得更具体些？”

    “贫道既然来了，当然要尽全力成全山长。”李士宁又端起茶盏啜了一口，道，“山长知道那金云儿有个叫李逢的姨夫否？”

    石越睁着双眼想了一会，点头道：“小生曾听金云儿说过，她确实有个叫李逢的姨夫，现任余姚县主簿。”

    李士宁点头一笑，道：“这就对了。”

    石越找人心切，急忙问道：“先生是说，小生只要去余姚，就能找到金云儿？”

    李士宁摇头道：“这事急不得。那金云儿此去余姚她姨夫家，只是临时找个安身之处。山长也清楚，金云儿此时冒着极大的风险逃出碧云轩，岂止是为找个安身处，她有更大的任务，就是要将山长平时的所作所为全盘告诉一个人。”

    “道长是说那个被罢的宰相、现任江宁知府的王安石？”

    “正是。王安石是金云儿家父的老朋友，金云儿只要找到王安石，不仅可以保住自身的安全，更会将她对山长的怀疑一一说出。到那时，山长的安全就会受到威胁。山长不得不早作防备啊。”

    石越一听，更是急了，连忙起身施礼：“道长的提醒，小生没齿不忘。先受晚辈一拜。”

    李士宁还过礼，又问：“那宰相身边有武艺绝强的两位保镖，不知山长此去，带谁作护卫？”

    石越道：“宰相身边有保镖，但子明这边也有武艺高强之人。这些子明不怕。”

    李士宁道：“山长虽有武艺高强之人伴随，但终是势单力薄。这次正巧，大将军正有一封给余姚李逢主簿的书信，你给带上。”说着，从袖中掏出书信，交与石越，“这样，你到了余姚，将此信交于李主簿，你的一切安全，就由李主簿关照无虞了。”

    石越接过书信，好生收捡。

    李士宁又叮嘱道：“石山长，此去事关成败，千万小心谨慎。”

    石越又是一揖：“子明谨记先生之言。”

    石越回到白水潭书院，将书院之事全权交由襟兄桑仲国料理，又将书院武术教师夏侯无刃叫来，把去江南刺杀金云儿的事说了，又取过二十两黄金交于夏侯，说道：“如若金云儿果真去江宁找了那被罢的王宰相，你得毫不手软地将二人一并解决。”说着，以手重重做了个劈杀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