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临别荐小将

    紫宸殿。

    神宗已不知是第几次看到御案上摆放的那份辞表。

    他本想拿起再看一遍，可手刚伸出，却又收了回来。

    他不忍再看，看了着实让他纠结。想了想，只得将参政冯璟召来，问道：“王丞相这几日回衙视事否？”

    冯璟回道：“不曾回衙。”

    神宗又问：“那‘移民就食’之事，移文否？”

    冯璟回道：“臣已移文。”

    神宗挥挥手，让冯璟离去。

    这时曹佾前来，说“二后”追问新宰相是否到位？

    不待神宗回答，韩基、富璧两位使相也匆匆赶来，问朝廷为何迟迟未免去安石宰相一职？

    神宗烦躁至极，说道：“官告院已带官告去请石卿了，诸位怎么如此着急？”说着，拿起案上辞呈，在三位面前晃了晃，“人家的辞表都呈递上来了，你们还有何不放心的？”

    三人对那辞表瞟了一眼，这才满脸堆笑地说道：“谢陛下圣明。”

    三位刚走，参政王圭来见，将金云儿一封密信交与神宗。

    神宗问：“金云儿是谁？”

    王圭回道：“就是上次引荐银盏儿退夏军的那位女子，也是王丞相一位好友的女儿。”接着说道，“此信本是给王丞相的，只因王宰相这些天一直未上衙，臣故将此信呈给陛下。”

    神宗急忙拆开，见信上写道：

    “恩公台鉴：云儿有一急事告之恩公，石越所著的几部书，均是奴婢爹爹的藏书，石越在奴家见到此书，骗说要拿此书去市面售出，以卖书之钱将奴家赎出碧云轩。可等了许久，也不见石越将奴赎出，后来听说他仿着那些书著出了什么《论语正义》、《三代之治》及《石子七学》，到处招摇撞骗。还有那童谣，也是石越的同伙碧云轩的‘大茶壶’张安所散发。云儿就要远走他乡了，临行前，不得不将这些说出，望恩公千万提防。云儿匆匆书就”

    神宗看完大惊，问道：“石越那几部书真是从金姑娘那里抄袭的？那童谣也是石越所为？”想了想，理不出头绪，问王圭：“王卿，你可知金姑娘现去哪里了？”

    王圭回道：“臣不知道。”

    神宗眉头紧蹙，双肩一耸，立马召来都知蓝天震，说道：“速宣王丞相见驾。”

    按照大宋的规定，凡递交辞呈的大臣，一般不再上朝理事，只在家等候消息。

    这日，荆公见都知蓝天震到来，以为皇上已答应他辞相，于是匆忙换上朝服，让石子牵过枣红马，金台扶着骑上，随着蓝天震一道去了紫宸殿。

    见荆公到来，神宗略感欣慰，便将金云儿的密信递过。

    荆公看了信，十分震惊，急忙问道：“陛下，金云儿已走，不知石越现在何处？”

    正说着，官告院提举来报：“陛下，那石越已不知去向了。”

    神宗更是吃惊，问道：“他去了哪里？”

    提举回道：“白水潭书院，石越和他泰山的府上，我们去问过，都说已有一两天未见到石越石山长了。”

    这时，殿前司使高登谷匆匆来报，说昨晚逻卒在汴河截到一只商船，船上搜出上千件崭新的兵器。

    神宗大惊，想到上次京城兵库丢失兵器一事，现又有新兵器运往京师，知道事情严重，遂问道：“上次丢失兵器尚未查清，此次又有兵器运来京师，此究竟所为何事？”

    高登谷回道：“此前后两次事件联系起来，臣觉得其中定有大事要发生，所以臣匆匆赶来禀奏。”

    神宗道：“既已发现有大事发是，还不速速派人去追查清楚？”

    “遵旨。”

    高登谷去后， 荆公问道：“陛下，上次兵库丢失兵器，不是抓了几个可疑之人，他们是如何招供的？”

    神宗道：“那被抓的几人，不待审问，一个个服毒自尽了，如何招供？”

    荆公觉得事情重大，不得不将石越与大将军赵世居近日密切来往之事说了。

    神宗更是吃惊，问道：“他一个书院山长，去大将军赵世居那里干什么？”

    “臣也觉得蹊跷。”大将军是皇族，荆公自不敢妄下结论，只是微微暗示了一下。

    神宗已听出弦外之音，“呼”地掀动袍袖，问道：“莫非他们——”

    荆公忙说：“陛下，臣始终在想，石越既是石介之子，为何当初只住在大商人桑玉楚家？他孓然一身，又哪来那么多经费办书院？犬子王雱多次提醒臣，说石越那些诗词、著作，大多是伪作，现又有金云儿作证，臣现在不得不怀疑石越……”想到此，荆公突然“呀”地一声惊叫。

    神宗急问：“丞相如此惊讶，不知想起何事？”

    荆公道：“陛下，臣朋友的女儿金云儿，此次定是凶多吉少，臣要立即去找她。”

    神宗问道：“金姑娘已不知去向，丞相如何去找？”

    荆公道：“金姑娘老家在江南，她此次定是去了那里。既然这样，乞陛下恩准辞呈，让臣立即去江南。”

    神宗回道：“不可。”接着说道，“王卿知否，自得到卿的辞呈，朕整日惶惑，卿当理解朕的心情。”

    荆公道：“陛下，做臣子的何尝不是。但臣判断，石越如果出走，定是去江南追杀金云儿，所以臣一定得赶回江南，救我老友女儿一命。”

    四目凝视。

    良久，神宗目光一闪，果断说道：“好，朕准卿辞去宰相，再知江宁。”

    荆公正要伏地谢恩，神宗已过来双手搀起荆公，对他如此细说一番，接着问道：“不知王卿走后，这宰相由谁接任为好？”

    荆公回道：“这，臣已为陛下考虑好久了。郑州知事韩绛为人正直，遇事沉稳，由他在相位，圣上无需多虑。”

    自没藏嘎玛阵前羞辱梁太后、王韶出奇兵杀退夏军，解了大顺城之围后，宰相韩绛仍为西北四路宣抚使，但因手下大将钟锷指挥失策，被西夏击败，引起庆州驻军叛乱，反对同西夏作战的大臣趁机将兵变的责任归咎于宣抚使韩绛。熙宁四年三月，韩绛主动承担责任，请求处分，被罢相，出知邓州，后徙于郑州。故此时荆公重新举荐于他。

    神宗深知韩绛为人，当即允准。

    荆公接着说道：“陛下，为了大宋昨日振兴，臣还想举荐一人。”

    “举荐何人？”

    “吕惠卿文采出众，思辨明慧，更是一位敢于干办大事的实干者，臣走后，由他与韩绛、王圭、冯璟一道辅佐，陛下大可放心。”

    神宗历来佩服吕惠卿的才干，于是点头道：“就按王卿的安排是了。”

    荆公谢后又道：“陛下，臣走时，一定得将金台金御师留到陛下身边，不然臣远去江南，是无法放心陛下安全的。”

    神宗打断道：“此万万不可。”

    荆公恳求道：“陛下，臣在乡下梦到某个晚上，有一群人冲进宫中，欲加害于陛下。所以那天回来就匆匆去了宫中，问到陛下龙体安好之事。这次臣就要远离京师了，无论如何也得将御拳师金台留在陛下身边。”

    神宗很是感动，再次想到“唯安石能横身为国家当事”那话，微微叹了口气，也说道：“卿此次回江南绝非一帆风顺，卿不仅要带上金御师，朕还得从殿前司另抽派几位武艺高强的亲从官跟随保护王卿。只有这样，朕才能放心。”

    见陛下说到这份上，荆公不再推让，想了想，说道：“如陛下真要金御师跟随臣去，那臣也得推荐几位武艺超强之士前来保护陛下。”

    神宗见荆公眼内已浮现一层浑浊的朦胧，更为感动，说道：“朕居深宫，有众多侍卫保护，王卿不必为朕担忧。”

    荆公施礼道：“陛下，臣自从做了那个恶梦，总是时时担心有人在暗算陛下。这次臣就要远离陛下了，一定得亲自选出几位臣最信得过的武艺高强之士留在陛下身边。不然臣远去江南，实在无法安心。”

    神宗见荆公说得恳切，只得问道：“不知王卿要选哪几位武艺高强之士留在朕身边？”

    荆公回道：“陛下，王副使告诉臣，上次向他推荐的几位小将，在战场上表现得出奇神勇，臣走后，想把那几位小将推荐到陛下身边来。”

    神宗沉思良久，动容道：“那就依从王卿的安排吧。”

    荆公谢恩，出了大殿，径往武成王庙武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