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反击出新招

    照常规，每日早朝后，神宗帝在文德殿稍作休息，然后去垂拱殿朱批奏折。但今日没有，而是由内侍邵天九陪着在殿外的御廊里悠闲地走动，不时以手fumo着赭色的廊柱，并有意无意地看上一阵，接着再沿廊前行，再手fumo廊柱看了一阵……

    这段时间神宗的心情极好。

    南方的海贸做得风生水起，且在日益扩大。薛向刚调到三司主政，就拿出《方田均税法》方案，此法只要推行下去，既可沉重打击官员私吞国家土地，纯洁官吏队伍，又可为国家聚敛财赋，正可为一举多得。枢密院近期的动作更是频频，一是购回了良马，在京师与秦凤路各建起一支重装骑兵，一改大宋骑兵薄弱的状况；二是恢复了武校，为培养大宋军事人才开辟了一条崭新的道路；三是由“两府”联手，正在积极谋划军事改革，且近期就要在京师举办一次全国性的军事大比武，以此发现军事人才，予以重用。

    神宗正想得高兴，枢密使文彦博求见。

    听说近期办了几件大事的文枢密到了，神宗立马说道：“宣。”也不回宫，只在御廊那既做护栏又当坐椅的紫檀木板上坐着等候。

    文枢密过来施礼，神宗让他就在对面的木板椅上坐了。因为高兴，此时的神宗帝已无往日在金銮殿上的那种威严，只是极其平和地问道：“文卿有何要事？”

    文彦博奏道：“陛下，胄案来报，说兵器作坊近期又研制出一种兵器，此兵器威力巨大。”

    神宗更是高兴，问道：“枢密大人又为朕办了件大事，但不知此兵器叫啥？威力如何巨大？”

    文彦博道：“回陛下，此兵器叫‘震天雷’，此雷火药发作，声如雷震，方圆半亩之内铁甲皆毁。此兵器如是投放战场，何惧敌军的千军万马！”

    神宗更是喜上加喜，急忙对文彦博说道：“文卿有功，文卿有功。走走走，快领朕去现场看看，去现场看看。”

    可不等起身，通进银台司使过来，将一封八百里加急快报呈上。

    神宗微微一震，急忙打开一看，见快报上写道：“吐蕃大将穆尔、结舒克巴等又在蠢蠢欲动，已率领十万大军集结于抹邦山，直逼狄道城，大有进犯宋境之意。乞朝廷诏示。”

    神宗看罢，急交于文枢密，一边对内侍说道：“快召两府官员到垂拱殿议事。”

    文彦博收起快报，问道：“陛下，不去看‘震天雷’了？”

    “吐蕃又想犯我大宋了，哪还有心思看那兵器？走，快回垂拱殿。”

    荆公这天下朝回到中书本厅，不等屁股落椅，新任三司使薛向手拿文稿进来，禀道：“丞相，《方田均税法》初稿已完成，请丞相过目。”

    荆公接过文稿，让薛向也在对面坐了，这才从头一一细看。

    薛向见荆公看得认真，说道：“如果这《方田均税法》切实推行下去，国库定能更加充实，真正应了丞相那‘民不加赋而国用饶’的话。”

    荆公边看边说道：“增加大宋的收入，这固然是好，可师正想过没有，重新丈量土地，势必牵涉到众多人的利益，仁宗帝那时想推行此法都是三起三落，这次我们可得接受教训，想个万全之策呀。”

    薛向点头道：“师正准备回去再与章惇、曾布他们将此法逐条逐条反复推敲，切实做到慎之又慎，千万不能再像推行青苗法那样出现疏漏之处。”

    薛向刚去，中书舍人晏正送来秦凤路经略使王韶的信函，拆开视之，上面写道：“启禀丞相：近期因受辽夏挑拨，吐蕃又时常派兵到古渭寨惹事，意在捣毁新建起的榷场。子纯有心弹压，又不知妥否，乞丞相明示。”

    荆公看罢，暗吃一惊，沉思良久，提笔回道：

    “子纯台鉴：对于吐蕃此意，你得竭力晓之以理，告诉他们若受他人挑拨，将好不易开发的榷场毁于一旦，对双方绝无丁点好处。老子说兵为凶险、不详之物，战争为杀人、耗财之物，所以有道者不以玩武为务，而要以恬淡为上，胜而不美，不得已而战之。对待兵战这个凶险、不详之器，不可凭感情用事，不可以兵逞强，而要‘无兵而活’，‘多谋善胜’。同时又要加强防备，以待不测。另，周庄表现如何？此人武艺高强，性情毫爽，调教好，将是我军一大悍将，要尽力发挥其长处。安石顿首。”

    封好信套，刚派人送出，中使来传旨，宣两府官员去垂拱殿候见。

    荆公立马通知冯京、王圭二位参政。

    三人赶到垂拱殿，刚听皇上介绍了情况，枢密副使蔡挺就说道：“吐蕃虽是大兵威逼边境，但终究未进入我大宋境内。臣以为，根据往日经验，只要我朝派使臣前去向他们提出抗议，他们或许就会退兵；如万一不行，我朝可一如既往，适当作些让步，使其得些好处，吐蕃必然会退兵。”

    参政冯璟竭力赞成，道：“蔡副使说得极是，外夷所以屡次三番对我朝惹事，无非就是想捞些好处，只要我们多给以警告，再给些好处，他们自会收兵，决不会兵犯我大宋。”

    刚坐下的王圭听了很是生气，重新站起驳道：“对方每次前来挑衅，我朝提出的警告、抗议还少吗？为何每次不仅不起作用，反而使得他们气焰愈加嚣张？臣以为，往日每逢受到他国无论是政治的，还是军事的经济的挑衅，朝廷只是厉行公事式地向他们发发警告与抗议，或是采取妥协行动，求得对方退让，息事宁人——正是因为如此，对方才摸透到我大宋的脾性，不仅不会理睬我们的警告、抗议，反而会更加变本加厉地进行威胁，非一直威胁到他们切实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后，才会将此次的挑衅作一个暂时的停顿，而待日后再故伎重演。所以臣以为，此次面对吐蕃的挑衅，我朝决不可仍以简单的警告、抗议了事，而一定要拿出实实在在让对方不敢向我轻易挑衅的办法以对付！”

    神宗紧紧盯着王圭，问道：“王参政之意，莫不是要向吐蕃出兵？”

    文彦博立马接话道：“陛下，我军近日就要举行军事大比武了，如是用兵，何能抽出人手？臣觉得此时出兵万万不可。”

    神宗道：“既然警告、抗议不行，出兵又不可，那该如何处理？莫不是让吐蕃攻进我大宋不成？”

    荆公想到这天给王韶的信，一个如何应对敌方挑衅的计划早已在胸中酝酿，现听到文枢密提到即将在京师举行军事比武一事，顿时有了主张，于是奏道：“陛下，对于吐蕃大军逼近我狄道城一事，臣以为，此次既不给他们发警告，也无须提抗议，更不可出兵……”

    神宗急切问道：“丞相的意思是……”

    荆公不慌不忙回道：“朝廷近日不是要举行军事比武吗？以臣之见，此次比武地点由京师改到秦凤路古渭寨去。”

    “为何？”

    “那里离狄道城近，只要我们在那比武成功，定会给敌方一个无形的震慑。”

    蔡挺立马驳道：“我们警告、抗议都不行，靠一场比武又何能让决意犯境的吐蕃感到震慑？”

    文彦博也急忙喊道：“陛下，比武决不可放到古渭寨！”

    神宗又问道：“为何？”

    文彦博道：“目前吐蕃兵扎莫邦山，正是找不到借口进犯我大宋，如在此敏感时刻在古渭寨举办军事比武，正好给吐蕃人制造了理由。陛下，如此次比武放在古渭寨，那是引发战争的导火索呀！”

    荆公道：“文枢密，老子说过，‘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与。’臣的意思是，面对他方的挑衅，我朝不能总是单靠向他们提警告、发抗议了事，而是要拿出实质的东西，做到不武而威，让对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逼迫他们不得不掂量如果犯我大宋的后果。唯有这样，方可使对方受到真正的震慑，方能使我泱泱大宋不被他国视为可以任意拿捏的玩物。”

    神宗以拳击着龙案，激动道：“丞相接着说。”

    荆公道：“现在我重甲骑兵已建立，武学已办起，更是涌现出诸多武艺高强的将领和高超的兵器。臣想，如果借此机会在古渭寨那边举行一次军事比武，一展我大宋现在的军事实力，这样，就可以无声地让吐蕃首生看到我大宋已不是往日的弱宋，而是一个正在崛起、强大的大宋。只有让他们看到这一层，他们才会意识到前来挑衅大宋的后果是什么？这也正是诸位刚才说的，对于敌方的挑衅，我们无须过多地发那些使对方毫无震动的警告与抗议，而是要让他们从内心深处感到我大宋有一股无形的强大压力。如是确实做到这一点，定会不战而屈人之兵。”

    神宗想到往日那些收效甚微，甚至毫无收效的警告、抗议，何尝不想一改往日的做法，现听丞相如此一说，眼前顿时发亮，下决心按照丞相的建议大肚地尝试一次。于是诏告全国各兵种及各路州府做好准备，择日将原订在京师举办的军事比武改在秦凤路古渭寨。

    为使此次军事比武顺利进行，神宗又让两府合议，组建了一支强干的指挥班子：总指挥由“两府”枢相担任，副总指挥分别是枢密副使蔡挺、秦凤路经略使王韶；由王韶立即在古渭寨着手筹划比赛场地及比武期间的所有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