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酒楼赎身
作者:苏慕遮*3414      更新:2021-12-22 22:09      字数:2266
    邵芝兰一早就在“得月楼”摆好了一桌早茶,早茶有肉包子、蒸饺、烧卖、烫干丝。昨天姜应功又特意关照安排了蟹黄包子,“冰羊”(白切冻羊肉冰羊,带皮羊肉加花椒盐,煮熟平放于大盆中,冷风处冰冻,吃时切成手指宽长条,搁胡萝卜丝,蘸辣椒酱。人间美味绝品)、热羊杂汤。又特特叮嘱一份大煮干丝(专用的白豆腐干切成细丝,加入精肉丝,用鸡汤慢炖,虾籽、生姜丝、麻油、白糖、酱油拌匀,味道鲜美)。看来今天要请的客人非同一般。邵芝兰审时度势地酽酽泡了两壶好茶,准备了一坛地方好酒“公顺和”。

    腊月二十六,老年根,越是接近过年,生意越是清淡。人们的手里即使有两钱也不敢散漫乱花,大人、小孩辛苦了一年,都要添点鞋帽衣袜,再穷的人家也要置办点年货,还有过年期间还要预备些活便钱打打长牌、打打麻将。所以,姜应功今天安排的这一桌,邵芝兰心里喜滋滋的,这个男人还是很照顾她的,一年下来,在她这里的花销还是够她养活自己和她的儿子。尽管,她进不了姜应功三进八间天井大屋,也不敢靠近姜家的一连几排屋地的“鑫晟”木行。姜应功的老父亲姜恩庆在店里坐守,悬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苍白地斜晲着她,黑眼珠少,白眼珠多,仿佛穿透了她的心思,让她浑身不自在。

    邵芝兰刚刚把冷盘安排妥当,包子放在笼上蒸,姜应功就走了进来。店里无人,从背后搂住了邵芝兰汹涌澎湃的双乳。姜应功突然在脑子里浮现另一张脸,那个女人的双乳应该不似邵芝兰那样凶悍,乳头也不应该似邵芝兰如枣般褐红。怎样的呢,姜应功想,那应该似双手可以盈握而又握不满,似水蜜桃般皙白红润而多汁。邵芝兰本来被他撩得火起来,又见他木在那里,打了他一下手,“发什么茨菰楞!”

    姜应功把手放下来,笑着说,“想吃你那一口!”

    邵芝兰盯着他的眼,“你打量着我不懂你的那点小心思,不知你的心飞到哪个喜鹊窝里了。”斜了姜应功一眼,又问,“今天作甚摆的好早茶,请谁呀?有什么公案要断?”

    “真真是玻璃心肝的人!”姜应功说,等一会你就知道了。

    “先生里面请,我们镇长已经来了。”跑堂的是邵芝兰的本房侄儿,领着三人往包间来。邵芝兰一看,笑了,看来还真是了断一桩公案,但姜应功牵扯进来,这有点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本地四乡农民,邻居本家常有利益争执,不打架、不打官司,而是上茶馆,争执双方请评理人一边吃早茶,一边评理调解,解决争执。评理者有三人,领头的是镇东的倪万和先生,四十多岁,中等个子,戴眼镜。大运河堤上清水湾人,二十多岁全家来二沟开中药店,不景气,改行评理。小楷秀丽,人称“大字钟梅春,小字倪万和”,能说善道。

    二是西头中药店,店主王兆英医生,三十多岁,中等个子,戴眼镜,文质彬彬,和气。人称王大先生。早晨“品香园”吃早茶,见路人总是打招呼问好。

    早茶后行医,主治妇女疾病。保胎、调经、产后出血不止,医道深,诊断准确,用药果断,两三剂中药治好除根,本乡名医。二沟镇、乡,以及三垛、一沟生病妇女,均前来就诊。收益多,王医师用贵重药材,诊治费高,比较富裕,威信也好。

    三是镇中陆陈行孙士元。夏秋两季,八条大船分泊。孙士元行河下,一船装小麦三百担或稻谷四百担,买粮卖往泰州。冬天开往江南太湖,二艘一对,乘风扬帆,拉网捕鱼。在镇上也是说话斩钉截铁的人。

    三人进来和姜应功拱手,连声问候。姜应功一般不参与他们这些事情,这次把他们召集起来,也都纳罕。

    姜应功把他们按住坐下,一人面前斟了一杯茶,“这次请三位先生来,还真有一件事要让各位费心费力。这个事情原不关我事,苦主也不在,但关乎到一个人的清誉。”

    三人连问何事,姜应功说,“且在等一会!”

    四人围坐着喝茶,不一会,柏为辅领着一个妇人进了里间,人虽初老,风韵犹存,穿了一身雪青色缎袍,脸上厚厚地涂了一层脂粉,手里焐着一个紫铜的手炉。拿眼滴溜溜瞧了一圈众人,自尊自贵地坐了下来,后面站着一个精壮的男人。柏为辅在姜应功耳朵边低语了一会,姜应功把几人分主次坐下,又叫了邵芝兰作陪,掌握上早茶的进度次序。

    邵芝兰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给各位倒上酒,妇人也吃酒,就着冷盘先喝。渐次上了干丝、羊汤。最后上了包子。吃至半酣,姜应功站起身,朝妇人喝干了一盅,“这位妈妈,东西带来了没有。”

    妇人捏着酒杯,在手指间转了转,示意跟着来的男子,男子从挎在肩上的包袱里,拿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纸。妇人接过来看了看,朝着姜应功款款地问道,“她是姜镇长的什么人呀?”

    邵芝兰凑近女人的手看去,可惜自己是个睁眼瞎,一个字不认得。

    “这是本人的一个远房亲戚,劳烦妈妈了!”姜应功又吃了一杯酒。

    “既这么着,水还有个面子,就允了你。”妇人笑了起来,“三垛那地方上你自己去调和,今天出了这个门,就与我不相干了。”

    姜应功接过那一张纸,递给倪万和,邵芝兰只看到上面有几个手印。几个人看过,邵芝兰听见倪万和牙嗤嗤地响,像是牙疼一般。“钟梅春怎么没来?”

    邵芝兰听见“钟梅春”三个字,耳朵立了起来,她知道这个事情与这件事有关,特意留了心。

    “这件事就不要让他知道了,几位兄台也是根实底稳的人,嘴巴也是把关。大家拟个字据见证,这件事就此了结。”

    姜应功又喝了一杯,方才坐下。柏为辅站起身,“这倒是其次,姜公一时凑不足钱款,还请各位资助,在来年征用的例钱里扣。”

    三人举著相视而笑,停杯道,“这有什么!我们去取回来就是。”既出,倪万和笑道,“这笔生意真是赔本,不但调节费拿不到,还要倒贴本,两位老兄替我出了份子,以后慢慢再从调解费用上扣。”

    不一会,三人再齐聚“得月楼”,双方画押、三人手印,倪万和签字生效,具备法律效应。仍是柏为辅送走妇人。

    姜应功当着众人烧了那张从妇人接过的纸张。邵芝兰看着冉冉的火焰,心里烧了一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