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月下夜话
作者:苏慕遮*3414      更新:2021-12-22 22:07      字数:1431
    钟梅春适才在门外已然听到女人和姜应功的对话,心里无限感慨,对胥佩如愈发敬爱有加。又听得她有了身孕,欢喜得无可不可。说道,“我只是个穷教书先生,不能给你大富大贵的生活,粗茶淡饭总是可以维持。”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胥佩如说,“寄人篱下,终非是长久之地。”

    钟梅春低头不语,心中着实无奈,也知道姜应功觊觎佩如,心中气恼,却也无计可施。胥佩如知他难处,笑道,“我不过先说说而已,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在这一朝一夕之间。

    两人打扫庭院,掸尘,中午两人吃的简单,下了一碗咸猪蹄青菜面,这里腊月二十四时兴吃咸猪蹄汤。午后糊窗纸,旧的白纸已经发黄发灰了,有的给顽皮的孩子用手戳了洞。胥佩如又剪了几对窗花。虽是冬天,太阳的劲也大,太阳落山前,被单、被面都已经干了。夏布帐子虽仍未干透,照例仍然挂起来,吹吹也就干了。院子里的芦帘子上,被里摊放在帘子上,中间铺着雪白的棉花胎,上面再放蓝布被面,钟梅春帮忙着叠四个方方正正的角,胥佩如开始拈针穿线勾被,食指上套着针箍子,一针一线均匀密密地缝。胥佩如在黄昏的晕染下,浑身散发出女子特有的母性的温暖。柏为辅亲自担来糕、馒头,被子缝好了,正好把糕和馒头放在芦帘上冷却。

    晚上,才是送灶的时间,钟梅春在灶堂上把肉、菜 、鱼放好,又放了麦芽糖和糕。男不拜月,女不祭灶。钟梅春又化了纸钱,在灶王爷像面前祷告一番,夫妻俩才对坐着吃饭。

    钟梅春坐卧在被窝里,胥佩如在厨房里洗濯。钟梅春嗅到了太阳的味道,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既真实又虚幻,既遥远又亲切。他心中又有说不出来的隐忧,姜应功的话和柏为辅欲言又止的神情让他不自在,他想问个究竟,又怕恼了佩如。闻得胥佩如推房门,故意仰躺进了被窝。

    胥佩如吹了灯,钻进被窝,月亮照在新糊的窗户纸上,房间也透亮起来。胥佩如依偎在钟梅春的怀里,“先生没有话要问我吗?”

    钟梅春愣了一下,“我既答应你不问你的过往,就不会问,只求踏实安稳地过日子。”

    钟梅春感到有一滴泪落在自己的胸膛,他连忙用手摸了摸胥佩如的脸,手上沾了泪水。“我那天又累又渴!”胥佩如喃喃说,“我也不知走了多少里路,只知道沿着运河边上的大路走,走过这个镇子,看到这处院子,竟是在梦里见过一般。”

    钟梅春没有言语,他知道这个时候,他是倾听者,他没有打断她的话。

    “真的,我真的做过这样的梦,和这个院子一样,栽着桂花,有一口井,就这个房间也似曾见过!”

    钟梅春捏了一下胥佩如的脸,“世上竟有这等巧事!”

    “我原是在省城出生的, 那里有高高的城墙,我小时候也经常被老佣人扛在肩膀上从城门下走过,” 胥佩如幽幽地说“我母亲虽是我父亲的一个妾,但我父亲没有厚此薄彼,父亲教我背书,我和其他兄弟姐妹一样在家念私塾,和家里的老人学女工。一切都是止在我十三岁那年,我十三岁的时候,父亲染病身亡。我母亲也分了点东西。但我妈执意要回到县城来,她的娘舅全在这里。”胥佩如叹了一口气,“我外公外婆原是县城小门小户人家,母亲有体己,舅舅也没什么言语。没几年,母亲的那点家当就用光了,舅舅舅母就在家里不时地吵,没奈何,外公就把西园菜巷的一处房子拾掇一下给了母亲,我和母亲相依为命。”

    钟梅春搂住胥佩如的肩膀,“这西园菜巷原是菜园子,都是以种菜为生的一些穷苦人家,那两三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他们时常接济我们自己种的菜,我母亲靠浆洗缝补过日子。可是,外公去世后,舅舅收了我们的房子。”

    胥佩如说到此,停了下来。钟梅春见她似有难言之隐,也就更加地搂紧了她的肩膀,“过去的就过去了,伤心事不提也罢。”是夜,两个人也是百般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