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云雨各表一枝
作者:藏星      更新:2021-05-07 00:39      字数:2320
    回到雨村,余辰眼前都是云可幽清香的秀发、娇嫩的腰肢,还有躲躲闪闪的眼神。她越是躲,余辰就越想抓住她。余辰拿起床头的诗集,一时兴起,也模仿着写了一首:《日光,撕开胸膛》,写完还朗诵起来:

    比温柔更锋利的

    日光,遗落在云巫山

    日光一次次反刍

    吐出落叶,脚丫,乌黑的秀发

    吐出,一个人的橘树林

    今天,我就要被你收进月光的宝盒里

    只剩和你一见,终了

    一个人,飘在最后的一天里

    一个人守在众人的目光里

    今晚的月光,撕开黑夜的胸膛

    晚上,余辰和母亲默默吃着晚饭,是竹筒饭、小鱼干、竹笋汤、泥浆泡菜。母亲觉得余辰从回来后就拿着书神神叨叨。一会吃一会笑。一会举箸不落下,一会儿老僧入定,心中有些不安。自从余辰父亲去世后,母亲就是家族里最有影响力的女人。自古女人地位从来都是低于男人的,但母亲掌握着橘树栽培技术和陈皮制作秘方,成为继余父之后雨村的技艺传承人。父亲去世得太突然,以致还未将橘树技艺传给余辰就撒手人寰。

    余叔叔是父亲的堂弟,一直只负责橘树的种植和部分陈皮制作的技术,也没能全部掌握其要领。橘树是雨村的经济命脉,是雨村立足于旅谷镇的看家本领。家族有不成文规定,只有正统的余家子嗣,长大后才能全部继承的橘树秘方。母亲是随着父亲身边,日积月累下自学成才的,余父有没有在床头床尾偷偷口授于她,这已经说不清楚了。也没有明确规定夫妻之间非得禁止说话。嫁过来就是一家人了,这个谁也管不着,难不成还不让人家夫妇睡一起?这也太灭绝人性了。

    “辰儿,今天你的魂是落在橘树上忘记带回来了,还是我做的饭不好吃。”

    余辰嗫嚅着:“没有呢母亲,今天发现靠近云巫山脚下的那片橘树长得特别好,估计丰收有望。但是,有些橘树枝叶伸过云巫山麓了,听说云村的云家已经有意见了,要我们自行修剪,否则……”

    “否则什么?不要吞吞吐吐的。”

    “也没什么,就是要我们自己处理好,要不丢了柑橘可别怪他们。”

    “云家也真是,欺负我们母子都到这份上了。改天找你余叔叔说去,想一个应对的计策。”

    “唉,找过了,余叔叔不说话呢。”

    “母亲,孩子倒有个想法,就是怕说了你生气。”

    “说吧,我还想听听你有什么想法,你也长大了,该有自己的想法了。”

    “假如。我是说,假如有一天,我们和云家成了一家人,那这事不就不是问题了吧。”

    “哦,我明白了。你不是看到橘树了,你怕是看到云村的女孩子吧。这个问题你父亲态度很明确,假如云家人想嫁到咱家,得带着金银花做嫁妆。”

    “母亲,你这不是为难人嘛,云家金银花秘方是传男不传女的,这你是知道的。”

    “我们就不怕陈皮技术流落云村吗?好了,不说了,睡吧。”

    余辰躺在床上,月光一遍遍抚着摸着他的额头、嘴唇、脖子。他的心跳不由得快了起来,白天的情景来回晃荡。直到他憋得受不了,连忙冲到院子里,转动轱辘拉上一桶水,从头上直倒了下来。冷却下来后,才又重新回到床上。父亲为了让他继续家族的技术,从小重视培养他读书,老师教的主要是古诗,他也自己读过一些现代诗,觉得现代诗更能表达自己此时的心境。

    他再次拿出刚写好的诗,心里想着如果云可幽看到这首诗,心情该是欢喜还是羞愤。他也拿不准,今天她的反应时喜时嗔,叫人难以把握呢。

    云家这边可没那么安静了。

    父亲云野和云可幽一前一后爬了半小时山,才回到竹屋。还没等云可幽放下手里的工具,就厉声断喝:“我已经看见余辰那小子的背影了,跟他父亲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错不了。刚才发生什么事?我想想啊,是不是你摔倒,他趁机扶了你,你还挺感激他的?清醒点,别轻易让那小子骗了。”

    云可幽此时身体刚刚恢复了一点点,还很虚弱,正需要人安慰和关心。虽然余辰的举动很粗鲁,但说实在,她就是喜欢、就是高兴。她母亲金衣生了她就离家出走了,偶尔才路过家门口,没有母爱的人更需要男人的抚慰。她有些生气,故意不理父亲,就想着早点睡了。

    “去去,先洗洗,把他摸过的地方都洗干净。”云野就这性格,讲话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云可幽心里想:“心里被摸过了,怎么洗?”还是算了。在云野眼里,男人都想吃女人豆腐。也难怪,她母亲金衣的死,就是那个东北男人害的。如果没那个男人,母亲也不会这么死得那么早。云可幽眼泪落下来,没有人看见。

    “好的父亲,你也早点休息。”云可幽口气悲伤。父亲也怪可怜的,为了家族为了家,自己的女人也不在了,当然害怕再失去女儿。

    “今天的事,忘了。跟谁也不要提起。”云野斩钉截铁的说。

    心里有牵挂,时间过得既快又慢。对余辰是度日如年,一日也难挨。对云可幽是风吹书页,一页接一页。

    约定见面的时间转眼到了。

    七天后,云可幽身体已经完全康复,换了一身宽敞布衣,裤子是相当现在的七分裤,敞口的,便于山地干活。她来到父亲面前,还没出口,云野已经看出她的心思。

    “不许出门。”云野说。

    “我想到地里看看那些花,该修剪了。”

    “我让你的堂兄堂姐堂妹去了。你好好在家,一会媒人就带人过来,看好了明年就结婚。”

    云可幽楞住。这事没听说啊,一向疼她的父亲,怎么也成这样了,不管她的感情,直接做主了。

    “我是跟你说,不是和你商量。” 云野一边抽着卷烟,一边说。

    “你总是这样,不管别人的想法,对的错的都是你说了算。”

    “春播秋收,老天跟大地商量了吗,听安排就好了。”

    “母亲就是这样才离开的。”云可幽说。

    “他听我的话就不至于这样?你再还嘴就给我滚出去,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云野气得把烟筒敲在火炉子上,把烟杆子都敲折了。

    日头已经掉进了山凹里,余辰也等不来云可幽。他摇着那棵最粗的橘树,嘴里念着“可幽,可幽,你在哪?”树叶纷纷落下,拒绝回答。叶子落在地上,迅即由风吹散了。前一秒还是相互依偎的两片叶子,下一秒已是各分东西,随风飘荡。

    有时,人比叶子更无奈。

    我们都想摆脱树的控制,哪知道一但离开树的凭借,身体便不再属于自己,只能被一股强大的洪流,推挤着胡乱向前奔跑。

    前方,是没有前方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