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潮湿往事
作者:藏星      更新:2021-05-07 00:35      字数:2499
    云妈妈匆匆上了岸,于黑暗中借着微弱的灯光,窸窸窣窣地穿过自家菜地,三步并两步来到门口,抖擞着开了门,轻推而入。她背靠着门闩,眼泪就不争气地下来了。

    往事不堪再回首,偏偏今日月又明。

    云妈妈有一个轻柔飘逸的姓名:云如羽。比这个名字更漂亮的是她本人,怎么说呢,就是什么都是轻轻的,说话轻轻的,脚步轻轻的,眼神轻轻的。叫她棉花糖更贴切些,哪个男人不想一口吞了?

    偏偏。

    她遇见了一个敢吃棉花糖的男人。那年,她带着一颗破碎支离的心,从东北一路南下,来到旅谷卫生院。选择这里,是因为有太多美好的童年记忆。那个经常偷番石榴给她的男孩子,还有漫山遍野的金银花。当然,最主要的是她妈妈云可幽临终前的嘱托,让她回到了这里。

    凭着卫校药剂师的进修文凭,云如羽获得了旅谷卫生院药房的工作。那时,辜副院长也就是辜复还只是内科主任。夏日的一天,辜医生的一个亲戚病人患了胃溃疡,需要奥美拉嗟。反正也没有病人了,辜医生就带着亲戚过来药房拿药。

    “小陈,奥美拉嗟来一瓶。”

    “给你!”那声音,你品品,刀子也都融进火里了。

    辜医生发现往日那个大大咧咧的小陈忽如一夜春风来,声音变得柔情万种了,再一瞧那人,一身白白净净的衣裳雪花一样覆盖在一株梨花上,两种白交叠着,里面是白里透红的白,外面是纯洁百合的白。

    “这药空腹吃吸收比较好,辜医生。”听得他都忘了接药了。

    “知道知道……”辜医生接过了药,无意间她卷起来的手指,心里都酥了。

    “她怎么知道我的姓名,难道一来就留意我了。”这样一想,心里就打翻了蜜罐,都快把自己甜腻死了。

    她也羞得低下了头,自顾自地忙开了。

    回到病房,才想起忘了问她的姓名了。“药房什么时候换了人,都没听说。”他问外科主任杜医生。“哦,小陈请产假嘛,就换一个东北妹子。”

    “啊,东北妹子。像吗?”

    “那也是,纤细得像江南的垂柳。”杜医生也纳闷。

    辜医生正值青春年少,这卫生院女孩子少,年轻漂亮的就凤毛麟角了。从那后,他就天天从药房慢慢过,时不时问什么什么药的价格多少多少。人生地不熟的,她也感到一种暖暖的水流过冰冷的土地。

    那时候青年的楼老总已经倔到第一桶金,正向准备海外开拓市场。作为本地青年企业家,他给医院捐出五十万成立慈善基金,定向用于医治镇上居民的重大疾病,捐赠仪式在卫生院成立二十周年时举行。

    云如羽来到卫生院实习一个月,因为药房的小陈临时请假,她就顶了班。至今,还没有单独和楼万风见过面,只在会议上远远地互相行注目礼。距离卫生院成立二十周年只剩下三天了,楼万风一定会出席捐赠仪式的,更让她心潮起伏的是,她竟然被医院安排了礼仪小组的角色——给楼同学端盘子、递剪刀。这其中的安排,看似正常,医院里几个年轻女的都要端盘子,也有些意外,为什么是她给他递剪刀?

    捐赠典礼热闹非凡,舞狮队一阵虎虎生风的演出,打破了医院沉闷的格局,也一扫平常阴郁的气氛。一列红色旗袍的女孩子站到了嘉宾的后面,楼万风意气风发,趁着主持人讲话的空档,和云如羽对了一下眼,两人迅速勾起了那些香醇的回忆。

    云如羽有许多问题想问她,却不知从何说起,再加上心有千千结,终究没问。

    现在回想起来,楼万风也不知当时怎么剪的彩。好像还没动剪子,那鲜红的布条就一段段地散在地上。这时候的辜医生眼睛都直了,随着布条的落下,她从腿根处叉开的旗袍,也像一个剪刀,剪开了她雪白的长腿。

    云如羽和楼万风又对视了一会,就匆匆被那些女孩拉到酒席上了。说什么长这么大没喝过酒,大家打算一醉文休。谁规定女孩子天天得喝开水的。人太多,云如羽穿这旗袍还是不习惯,想换上了她的运动服,就是走不开。酒一杯一杯地喝,葡萄酒的颜色,红旗袍的颜色,到最后都是红的天红的地了。

    楼万风当然也过来敬酒,院长一再地表扬云如羽的美丽形象,说什么卫生院的女孩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楼万风有了几分醉意,关心起云如羽的生活,从她手指的方向,知道云如羽的宿舍大概位置。

    云如羽担心真醉了,在楼万风面前出丑,就和另一护士互相搀扶着回去了。上楼梯时,两人绊了一跤,倒在了一起。像两朵牡丹掉落在地上,被风吹着,几乎快滚下来了。好在,一双手一把将云如羽拉起来,将她送回了宿舍。

    就在他要关上门离开的时候,云如羽翻了一个身,被子掉落下来。七月的天如火般烧呢。他最终走向了云如羽,怪只怪天气太热。他对自已找理由。所以,云如羽感受到了游艇上的那双手的游走,她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身上的被子一层层压下来,似乎有一百床被子的重量了吧。云如羽一直蠕动着摆脱那负重,哪知道竟然没有一点点办法。真是要命,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本来告诉自已只碰一下她的手,却一直停不下来,不断地向上摸索,最后已是全身的重量附在了她的身上。

    云如羽被他撩得心烦意乱。在酒精的助威下,云如羽竟然喊出了“楼,万风。”辜医生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明白这是哪出跟哪出,一身的热情被泼了冰水。心想,这两人关系绝对不同寻常,楼家岂是他惹得起的?若是被发现了,自己还能全身而退?

    “如羽,你在哪?”窗外竟然是楼万风的声音,想起刚才他问她的话,辜医生用三秒钟的时间完成穿鞋披衣的一系列动作,迅疾离开得神不知鬼不觉。

    楼万风进来的时候,云如羽正微敞旗袍,嘴里喃喃都是搂搂搂,楼楼楼。唉呀,听不清了。楼万风打了鸡血似的,本来就朝思暮想的,怎么止得住烈日焰阳猛然瞅见的杨梅勾引起的口舌津液?她,童年的豆蔻年华就被迅速熬成了成年的千娇百媚。

    风起云涌后,一切尘埃落定。楼万风面临着一个棘手的问题:走还是不走。如果等云如羽醒来,怎么解释?说一时糊涂,还是酒后乱码。楼万风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轻轻地画了一朵石榴花,附了一句“明天请你吃石榴,还是老地方。”楼万风很满意这个决定,他轻轻地将纸塞在她那微卷的手指间,然后起身离开。

    半小时后醒来,云如羽努力回想着,心口跳动得如同几十只青蛙。“冷静,冷静,”她告诉自己,果真好多了。捡起地上的那张纸。看完,云如羽想笑却笑不出来。才一会功夫,两个人就从两岸青山相对看,到一杯浊酒喜相逢。

    不到一年,云如羽已然经历了生死离别,各种高潮迭起都发生在她身上。看着楼万风情真意切的字迹,每一划都在招呼她似的,何尝不令人心动。然而,现在的她如何面对如今的楼万风。同天异域,命运弄人。

    她不得不选择再次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