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文怀祺英年早逝(二)
作者:笨笨的姥爷      更新:2020-07-26 21:43      字数:2301
    如今网络用语丰富多彩,令人眼花缭乱。比如:“二”“二货”“二逼”“二愣子”,都是指一个人很傻,或很操蛋,或很垃圾,或很不给力等等。用于陌生人多含贬义,用于朋友,则是开玩笑或对其行为很无语。

    说别人“二”,还有性别差异,指男性是不成熟的表现,而形容女性应该用“萌”,不可用“二”。但“二”往往又为网络青年男女所爱,因其谐音为“爱”,比如“520”是也。

    文建国没有想到一个“二”字,竟然有这么多的含义。后来他经常听到有关“二”的传闻。

    一部门主官“二”了以后,办公室不腾,车子不让,并经常找部下谈心:虽然“二”了,但你看,一切皆无变化,起码也在“二”与“非二”之间,好似“哥已不在江湖,但江湖还流传着哥的传说一样”,那感觉是极好的。委实不知,该仁兄退居二线之日,即有人燃放爆竹,普天同庆。明明“二”了,还要拽住“非二”的尾巴,何苦哉,何苦也。

    文建国与怀祺还说过一个经典笑话,说是小平同志陪毛泽东同志散步,向毛请教,“租(主)席,你说四街嗓(世界上),最痛苦的,四(是)啥子事情啊?”毛主席大手一挥说:“桑板(上班)!”小平又问:“就没有更加痛苦的啦?”主席低头沉吟半晌,抬头深吸了一口烟,又是大手一挥说:“田田桑板(天天上班)!”

    网上还有笑话,某人从高位退下,终日闷闷不乐,身体日渐衰败。于是家人将客厅命名为广电厅;厕所为卫生厅;孩子卧室为教育厅;院子里鸡窝挂牌:天上人间……某人精神大震!整日穿梭于衙门楼堂,乐此不疲,身体也好了许多。

    让建国没有想到的是,怀祺其实对“二线”更有研究,与建国相比,他偏重于理论上的阐述,而不屑于市井文学。

    怀祺说,《后汉书》上有“挂冠”一说,现代有运动员退出运动界,自然就称之为“挂靴”了。同样在汉代还有班固的“悬车致仕”一说。所谓“悬车”,本意应指闲置车子,引申为辞官家居。古代将“官吏退休”说成“悬车”。可见“悬车”一辞,是很给面子的,但车还是要“悬”的,那是必然必须的。《唐代墓志》上也说,古代将“官吏退休”说成“悬车”,乃避讳用语,既委婉含蓄地表达了本意,又很形象。

    怀祺说,孔子因得意门生颜回早亡哭得死去活来,可是当颜回父亲提出要用孔子的车子改制成槨,安葬颜回时,他却不干了。没有车子,我怎么同大夫交往?万世师表孔老先生在车子问题上也难以免俗。

    我们是常常“子曰”的,孔子说悠悠万事,唯此为大,克己复礼。此事之“事”,即一个字,“礼”也。所以官员之于“车子”,事关符合统治者整体利益的行为准则——“礼”字。这车子与为官者之重要,足以窥见一斑。

    怀祺要么不说,这一说,说的都是建国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虽然能够听懂个大概,但好多措辞是需要建国下功夫研究一番的。由此可以看出大哥这位理工男的古文功底何等了得。建国对大哥崇拜有加。

    怀祺继续“以身说法”:我退二线以后,接过一个外单位的工作电话,也是熟人,我就主动告之,已退二线,你可找某人……岂知对方立马掐掉电话,一句打招呼的话也没有。我立马感觉“我二了”。

    “门前冷落鞍马稀”,“世态炎凉随节序”。退一步想,人家工作繁忙,既然你不管事了,人家还要该找谁管事,找谁管事去也。不是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吗?

    “建国,你看我心里平衡吧?”怀祺讲完了,问建国的评价。

    怀祺不仅仅是在理论上,在现实生活中,他也有体会。原来他是一瓶不响,我是半瓶晃荡呢。建国慎重地点点头,从此不敢再与大哥戏说“二”了。

    怀祺还说:“我想得开呢,你不要劝我。倒是你在机关工作,整日里‘八股、白折、当差、捱俸、手本、唱诺、磕头、请安’,也挺不容易的。建国,你累不累?”他反过来劝说建国了。

    你有机会也可以早点退,退下来以后,我们办个家庭“私塾”怎么样?嗯,就叫“文宅私塾”?

    大哥的思维极快,他突然就说到“家教”了。

    凭我们文宅在仓巷的底气,凭你我在江州普教的名气,不愁不红火。起码吸引半个江州的人气。我组阁理科,你承包文科,史静是英语,让你嫂子来做后勤。反正我们也不差那几个小钱,凡是送孩子来读书的,家庭贫困的,免费;什么大老板、大领导的,让他们多赞助一些,等于给他们提供机会做好事,烧香的机会。免得他们的钱放在银行心里不踏实,放在家里发霉。

    建国让他说得跟不上反应。自己累不累,还的确没有考虑过,有时也感到累,的确累。

    烟,不想抽了,有人要你陪着抽;酒,不想喝了,有人要逼着你喝;牌,不想打了,有人拉着你打。不给面子?与同僚,与领导,这点面子不给?你拉倒吧!

    这一想,建国还确实是够累的,时间没有了,个性磨平了,专业放弃了,激情淡化了,就剩下什么了?就剩“你好”“我好”“大家好”吧。

    还没有等到自己怎么回答累不累的问题呢,他又说到办私塾了?说到办私塾,他居然又扯上腐败问题了?建国不得不佩服大哥的大脑运作得如此之迅速,思维如此之敏捷。

    怀祺并不要建国回答,他心里有数,建国不是那种混日子的人,可是在如今的大环境里,你建国决不可能不混日子。能在内心深处保持一点“自我”,也算不枉我们兄弟一场了。说漂亮一点,“出污泥而不染”,就阿弥陀佛了!

    建国还没有从自己的思绪中解脱出来,怀祺又说了:

    “现在我已经被解放了,理应可喜可贺。老夫,或南山采菊登高望远,或含饴弄孙颐养天年,或呼朋唤友煮酒烹茶,或朝花夕拾重操旧业,无可无不可,不亦乐乎!如果朋友需要,打点相助,聊以茶资也行;如果组织需要,有一分热,发一分光,乃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亦可。贵得生所耳,贵得死所耳。

    你那党校同学说得对,既然‘小盒子’已经就绪,何况‘二’呼?‘悬车’以后,安步当车,既锻炼身体,又低碳生活,还减少组织麻烦,何乐而不为哉,何乐而不为也!”

    建国万万没有想到大哥如此超脱超然,他根本无须别人安慰。他倒是给我波澜不惊地上了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