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文懷祺英年早逝(三)
作者︰
笨笨的姥爺 更新︰2020-07-26 21:43 字數︰2283
文懷祺退二線以後,有友校邀請他講學,他只講物理教學,最多延伸到教學管理,不講學校管理。
他認為目前的學校管理都是在扯淡——還不是上級要求做什麼,你就做什麼?既然是扯淡,就無須講,跟扯淡的人講多了,自己不也是在扯淡?
他這種憤世嫉俗的情緒難免不帶到他的講學中,時間一長,友校的同僚也不願請他了。為啥,公開場合,是需要正能量的。他說的道理不能說不是正能量,但理念太超前了,如同過猶不及。
他真的只有徹底在家賦閑,反正也快正式退休了。
懷祺賦閑以後,生活規律有所改變,更多的時間是流連于喝茶打牌。他說忙工作,忙文章,忙得一輩子了,不忙也罷。
建國每次見到他咳咳爬爬的,都為他揪心,可他的思維反應還是快,說話還是快,走路還是快,還有不變的是抽煙,還是那麼多。
建國勸他到醫院查查,他總是說現在的醫生不著譜,沒病看成有病,小病看成大病,我要真的進了醫院,恐怕就出不來了。我倒是希望有哪天,突然走了,就算了。豈不是一了百了,省得活受罪。
哪知道,他真的是一語成讖。懷祺由于有多種慢性病基礎病的折磨,在感冒發燒了兩天以後,在半夜里突然心梗,“120”雖然是在第一時間里將他送進的醫院,可還是不治身亡了。
在他瀕臨死亡的那個時刻,文懷祺會想到什麼呢?
他想到了那位曾經第一次引發他青春萌動的喀秋莎;想到了教他抽煙,讓他學會抽煙的王教導?可是喀秋莎從來沒有見過面,也不知道是誰首先中斷的信件往來;他說要尋找、拜訪王教導,表示感謝的,至今沒有兌現。
也許,他什麼也沒有想,突然之間,他的大腦思維早于其他生命體征停止了活動。說走,就走了。
建國對他“一了百了”之說,從道理上是認可的,如果年紀再大一點,又有百病纏身,“一了百了”,未必不是一種解脫。但大哥才60歲出頭啊!他如此之說,可能與他心理上長期籠罩著的某種陰影有關,為什麼不能再好好地活上個二十年,三十年呢?你走得是爽快,可你留給家里人的痛苦,你是永遠不知道了。
史靜對懷祺大哥的突然病故,甚是悲痛。在她認識的校長當中,能夠在教學業務上讓她真心佩服的,文校長是唯一。而懷祺大哥每每及時向她提供建國的信息,也讓她早已視大哥為親人。她能夠做的就是處理喪事的時候,陪著建國事必躬親。說不盡的悲痛。
懷祺去世以後,建國有機會看到了他的日記,有幾篇日記是專門談抽煙的。文建國自己有煙癮,他就對懷祺“抽煙”表示了興趣。
——好多人勸我要減少煙量——已經沒有人勸我戒煙了。我也知道抽煙不好,多抽更不好。可很少有人知道我抽煙的歷史(我沒有文學細胞,可惜不能寫成故事;我也不是什麼名人,名人的嗜好是可以做文章的)。孬煙抽慣了,刺激,帶勁,所以抽上好煙,往往是連續抽兩支。剛剛學會抽煙的時候,孬煙也是連抽兩支。現在香煙的價格奇貴,一包軟中華,就超過一天的伙食費。普通的一盒香煙也要一頓盒飯的錢,真的令人費解。是誰在禁煙,誰又是納稅大戶?國家真的能夠禁煙麼?
——自從擔任校級領導,特別是主要領導以後,好煙好酒自然也多了。因為原來的煙癮就很大,所以沒有繼續增量。沒有客人的時候,我還是習慣抽我的普通“玉溪(比起“大豐收”已經不知高級多少倍了)”。如今腐敗的深度和廣度,讓有關部門對一般性的煙酒消費已經沒有了控制的措施。據說整箱送整箱收,才在行賄受賄的範圍,而且還只是“小兒科”。我只能是苦笑,雖然我也是受益者——抽多了卻是受害者。那麼我抽煙與公款消費和他人送禮,有多少關系呢?關系很大,這是肯定的。沒有統計、分析、推理、歸納。不好意思了。如若真的需要聯系反腐的話,自然也在腐敗之列,雖然可能只是“蒼蠅之屎”吧。
——要是我給全校兩千名師生作報告,說我曾經在勞教農場勞動改造,在我步入生活絕境的時候,我學會了抽煙——他們80年代出生的孩子們會相信麼?想想第一次抽煙的情景,我至今仍然傷心,害怕。每每想到這里,我又情不自禁地多抽兩支,是對過去生活的祭奠,還是為了對過去生活的忘卻?看來香煙可能要陪伴我終身了。我希望“往事如煙”,可“往事並不如煙”。
——在學生面前抽煙是很不文明的行為,我只能自我控制不在學生面前抽煙。但是在教師面前,在成人場合,只有等待大氣候,大環境的禁煙措施了。我記得,那次在澳大利亞的一個沒有圍牆的青少年活動中心,還是在室外,而且當時並沒有青少年在現場,我和幾個同行拿出香煙正要過癮,陪同的老外大叫一聲“No Smoking!”還指了指遠處的一塊牌子,我和我的同行們鬧了個大紅臉。你看,因為抽煙,丟人丟到國外去了。從此以後,無論到哪,沒有把握的時候,我堅決不抽,包括在床上(笑)。
他在床上吸煙差點引發火災,雖然沒有作詳細的文字記載,看來他還是引以為戒的。
說到香煙,文建國听說過一個笑話。某領導收受的高檔香煙實在是太多了,正好兒子準備結婚了,那就好好儲存起來作為喜煙用吧。于是這位領導特地暗示手下的人,新購置了一台冰櫃送來,將香煙放在冰櫃里。
喜宴那天,每張桌上兩包。結果洋相出大了,抽煙的有一大半人發現香煙抽不動,回潮了,有的甚至發霉了。重新換?換,也來不及了。再說了,換,不要錢啊?
這個香煙真是個好東西,這個香煙真是個壞東西。大哥懷祺是生也香煙,死也香煙?
文建國自己是抽煙的人,所以他辯證地對香煙發出了感嘆。究竟怎麼好,又怎麼壞?說它壞的人佔絕大多數,但一面說它壞,一面又愛不釋手的,又大有人在。真是一個奇怪的現象。
懷祺走了以後,文建國對嫂子,對佷子佷女格外上心。他對嫂子的任何事情,一定是不遺余力,他常常換位考慮,如果懷祺在,他會怎麼處理,甚至比懷祺處理問題更加盡心盡力,更加及時。文斌、文婭的成長,讀書、工作、成家,一切皆由建國叔叔出面全權作主操辦。
他後悔,對懷祺的身體沒有給予足夠的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