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建国见到毛主席(二)
作者:笨笨的姥爷      更新:2020-03-09 22:23      字数:2186
    文建国之所以没有乱涂乱画,是其自视清高的秉性使然?还是道德的准则和力量让他不愿意留下一丝蛛丝马迹?都是,也都不是。因为在那个年代,本无所谓道德不道德的评价,就是在今天(又过去50多年),也鲜有人把这种作派上升到道德的高度,充其量也就是生出轻蔑的微笑,一带而过。

    真正令人生厌的倒是那些明明是一手瘪脚的“书法(如果可以称之为书法)”,却偏偏喜欢舞文弄墨,故作风雅,到处签名题词——似乎不这样,就不足以显示唯此为大——的大人物了。

    文建国谦谦君子的风度,显然不是一个适合于“革命”的人,虽然他内心的激情始终处于随时可以澎湃之际,只不过是没有给予他适时的“天时、地利、人和”。他灵魂深处的酸楚早已把他固定在革命风暴的外围。

    26日凌晨,一轮通圆却已惨白的月亮挂在西天,地平线上的晨曦照旧露出她令人兴奋的光芒。

    对生长在南方的文建国来说,这时的北京已经有了天寒地冻的感觉。可文建国和他的战友们席地而坐,一遍又一遍唱着《红军相信毛泽东》(或《红军战士想念毛泽东》),“抬头望见北斗星,心中想念毛泽东,想念毛泽东。”不少人的声音嘶哑了仍然在唱,眼泪流出来了仍然在唱。他们不时地张望着东方,期盼着红太阳快快升起。

    这首红军时代由《十送红军》演绎出的歌曲,是如此贴切地如此强烈地表达出文建国们热切盼望早点见到心中红太阳的迫切心情。

    许多年以后,当这首“红歌”重新风靡全国的时候,文建国曾经推敲过她的出处。

    《红军战士想念毛泽东》的创作背景,是第五次反围剿失败,红军战士对革命的前途产生了迷茫的时候。据有关资料载:那时毛泽东同志还不是中共中央的主要领导,并被剥夺了红军的指挥权。那么唱响《红军战士想念毛泽东》是不无风险的。

    “革命战士怀念你,伟大的领袖毛泽东”当时到底有没有唱?

    如果有,那就有了功高盖主之嫌;如果没有,作词作曲的人,其真实意图是什么?好心人牵强附会的杜撰,会产生什么影响?前者影响了一个领袖集团的团结,后者巩固了一个潜在领袖在领袖集团中的地位。“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对于相互对立的两个集团是真理,对一个集团内部来说,也是真理?

    但令人不安的是,如此一来,对歌唱者,对受众者,会不会干扰了他们的历史概念?文建国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又怀疑自己是否有点大逆不道?他不知道。像这一类的问题,平时也没有人与他讨论,讨论了怎么样?他不知道。那么搞党史研究的人是怎么考虑的呢?他也不知道。

    昨天夜里,文建国一夜无眠。

    大通铺里噪杂声和污浊空气的影响固然是一个方面,而终于就要见到伟大领袖毛主席产生的激动,则引发了他无休止的辗转反侧。

    毛主席佩戴红卫兵袖章站在天安门城楼上,满面红光向百万红卫兵战士和革命群众挥手致意的光辉形象,牢牢地定格在他的脑海里,“毛主席挥手我前进!”“毛主席指示我照办!”“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号,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他想到,万一我站在了毛主席面前,应该向他老人家汇报些什么?毛主席会不会和我握手?文建国还特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试着掂了掂,好像明天我这只手即将被伟大领袖温暖的大手握着。

    文建国已经充满着幸福了。

    红卫兵接待站发给每人一个纸袋,里面有两个馒头和一节香肠作为午餐。那个时候没有矿泉水,带有军用水壶的同学可以灌满白开水。在灌开水的时候已经有人交待,要尽量少喝水。有人听到了,有人没有听到。

    文建国一开始的时候羡慕那些带了水壶的同学,可是带水壶的同学则是多了一个累赘,因为他们很快就发现,根本没有办法解决出口问题。

    一水壶的白开水最多也只能用来湿润湿润嘴唇,等到毛主席接见结束时,才能开怀畅饮。有同学在早餐时稀饭喝多了,或者是因为带足了开水而没有节制,结果是洋相百出,窘态众生。

    有的人尿湿了裤子,有的女生则急得直哭,还有人干脆把小便尿在裤子里(那时候没有尿不湿,否则每人发两条该多好),灵活一些的,胆大一些的男生,则围成一个圈子,或者干脆往下一蹲,义无反顾地就地解决问题,好一阵子惬意。女生则是不可能的。

    曾有人在一些回忆文章里描写那情景的壮观,表情的无奈,行为的诡异,委实堪称史上一绝。这俗话说,打得骂得,尿尿屙屎禁不得,如果说食色为天经,此则可否为地义了?

    文建国周围这一堆人马里确实有人受不了了,好的是尽是男生,于是就有人高喊,来来来!借光,借光借光!请同志们帮助围成一圈,方便方便。愿意来的呢,就一起来。这时辰大家都知道一起来意味着干什么,于是同志们就不约而同地围成一圈,准备一起来了,罚不责众嘛。

    “one——two——three!”不知哪来的一个豁神,居然用英文喊出了口令。于是乎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快意地附和了起来,“three——two——one!”随后就都急不可待地忙碌开了。

    文建国身旁有一位小同学率先掏出家伙并高高抬起,很得意地将一个弧度很高的抛物线抛到了一公尺开外的一张报纸上。这一下,非同小可,就在那抛物线刚刚落下的一瞬间,有人看到报纸上历历在目的是有两位伟人站在天安门城楼上挥手致意的画像。

    文建国也看得真切,刚刚准备随大流有所动作的,就突然打住,体内的那股液体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尿意全无。

    圈子里的其他同学大多低着头,有点难为情,有人还在舒心快慰,且专心致志,急不可耐地忙活着。

    再看看那个小同学,那位小同学恐怕自己也注意到了,应该是三魂丢掉了二魂,抛物线突然中断,滴滴拉拉地就收起了家伙,人影子随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圈子里的人突然作鸟兽散。

    文建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上齿和下齿没有规律地磕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