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革命串联不花钱(三)
作者:笨笨的姥爷      更新:2020-03-08 19:45      字数:2044
    文建国快下车的时候,看到那个“双料货”像条遍体鳞伤的“丧家犬”蜷缩在两节车厢的接头处。她的儿子,一个共和国自己培养的大学生,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汉,也只是无可奈何地站在旁边,欲哭无泪,他一直陪着母亲无声地站着。有时他会让母亲依靠在他的身上。

    文建国内心一阵感动,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那时的文建国无法说出“是”与“非”,甚至关于“是”“非”问题,想也没想。只是觉得对方可怜。

    站台上高音喇叭里一遍又一遍地播放出《大海航行靠舵手》的革命歌曲,兴奋的人群摩肩接踵,充满着对伟大首都北京的向往,对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信仰,对“文革”发祥地的热爱,和着广播里的音乐,犹如木栅栏里放出的羊群牛群欢快地向四面散开。

    文建国只有一门心思,尽快地找到接待站,尽快地见到毛主席。

    他不知道,廖进军和葛延生们,早就和他们的红五类战友到北京见过毛主席了。

    那一次,文建国终于赶上了毛主席接见红卫兵的末班车,这个有历史纪念意义的重要日子——1966年11月26日下午。他记住了,而且永远不会忘记(毛主席生日前一个月)。

    他也从报纸上看到,昨天,清华大学5000余人在天安门广场召开了“彻底打倒以刘、邓为代表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誓师大会”。

    国家主席和中国共产党中央书记处总书记被公开宣称要“打倒”。口头上要打倒谁,这是呼喊口号人的自由,因为那时“大鸣、大放、大辩论、大字报”四大自由是被认可的,但一个泱泱大国的国家元首真的就是被一群大学生打倒了,还要再被踏上脚,永世不得翻身,那就不可理喻了。

    那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到过《宪法》,想到过法律。反正文建国是不可能想到的。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党中央的决定,是伟大领袖亲自发动的,作为一个进步青年,应该是,也只能是,“毛主席挥手我前进”!

    后来有资料披露说,在某次大会上唯有一位66岁的老太婆老革命陈同志“冒天下之大不韪”,以“惟一一票”对刘少奇同志作出了肯定。但她本人后来却也遭遇了“残酷斗争,无情打击”。

    等到文建国可能看到这样的资料的时候,他的话仍然不多,但想法已经开始多了。

    他想到是,为什么就仅仅只有一个老太婆能够在中央全会上不同意中央的决议?如果我参加大会的话,我会举手吗?我会的。我懂得什么,还不是人云亦云。那么,那许多中央委员呢?他们也不懂什么吗?真的是只要听中央的就行了吗?

    是的,也许是行的。等着中央自行反思,自行纠错吧。你要“反潮流”吗?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文建国知道,“文革”中几乎所有的“反潮流”“英雄”的下场都是十分凄惨的。文建国有时就是死脑筋,转不过弯,经常想一些不是他应该想的问题,还自以为忧国忧民。

    这一天,北京西郊机场,百万人头攒动。在无数面红旗和毛主席画像此起彼伏中,文建国站在队伍的外围参加了被毛主席接见的盛大典礼。与其说是见到了毛主席,不如说是看到了毛主席乘坐的敞篷吉普车所在的方向,那个方向是全中国乃至全世界一切劳苦大众向往的方向,是全场红卫兵翘首眺望的方向,也是红色汇聚的中心,是红色的源泉,是红色可以更红更艳,及其不朽的动力源泉。

    据有关史料记载,这一次接见,西郊机场外的一座罗锅桥被压断,踩死了几个人,伤了十几个人。

    从8月18日第一次接见红卫兵到11月26日一百天的时间里,毛泽东和中央其他领导八(七、八两次合并)次接见了1200万红卫兵和革命群众。国家动用的财力、物力不计其数,负面影响不可估量。同时也将新中国的共产国际运动、共产党人的红色造神运动和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推到了一个崭新的阶段。

    毛泽东的领袖魅力和周恩来的管家气魄,同样彰显得淋漓尽致。死了几个人,根本不算什么。尤其是在那种漠视生命,或者说是视生命为儿戏的年代里。伟大领袖和中央领导有更多更重要的工作需要处理。

    那个时候文建国没有本领挤到前面去,真正目睹到伟大领袖神采奕奕的风采。若干年以后,他还是假公济私,专程去了一趟北京,去了一趟毛主席纪念堂。

    毛泽东他老人家已经躺在水晶棺里好多年了,每天仍然有N人次前往瞻仰。尽管曾经有将毛泽东同志遗体火化的呼声此起彼伏。文建国说不上自己的态度是保(保留遗体),还是火(火化遗体)。真的,这是一个复杂的历史问题,并不是可以简单地一“火”了之的。既然已经保存了,如果再推翻重来的话,那是会影响到整个国家的前途和命运的。

    站在毛泽东主席的遗体前,建国想了很多,很复杂,很矛盾,很纠结。想的最后结果是,这等国家大事也不是我等可以参与决策的,那就交予历史处理吧。

    大凡逆历史潮流而动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可这“历史潮流”往往受到人们对历史认知程度,权力权威的作用和主流舆论引导的影响,而非都是“历史潮流”的本来面貌。

    文建国每每想到这些问题,常常莫衷一是,甚至不寒而栗。

    谁能说得清历史呢?历史是常常被改写的,就像有些教科书一样,根据需要,而不是根据历史的本来面貌。

    台湾地区常有教科书改写之争,电视上的报道不亦乐乎。而大陆的教科书据说也多有改写,但文建国作为曾经的教师,却从来没有关心过。说实话,他只要照本宣科就行,改写不改写,好像无关基层老师的事。

    那么真正的历史在哪儿呢?我们讲述的历史每一篇章都是历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