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红色海洋”建国说(二)
作者:笨笨的姥爷      更新:2020-03-06 11:26      字数:2041
    文革中的“红色海洋”只是指以红色为主色调,还包括非红色色调,却有着红色内涵的毛主席像,毛主席著作,以及一切具有无产阶级革命意义原本没有色彩可言的物质的和精神的总和。红旗红标语红袖章红宝书,红色无处不在无时不有。

    那一年暑期的8月18日,红司令毛主席红帽徽红领章红袖章红光满面和他的战友以及潜在的对手们,在天安门城楼天安门广场伴随着红彤彤的红太阳接见百万红卫兵战士。红卫兵又都是以红五类为主体的根红苗正的具有一颗红心不断放声高歌红色歌曲的红后代,那场面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名副其实的“红色海洋”。

    后来不知有谁将“恐怖”漂染成了红色,于是就堂而皇之地又“红色恐怖”了,恐怖似乎也就不那么恐怖了,而是有着无限魅力的革命举措。你要革命么?那你就必须选择红色,因为红色是一切革命的象征。

    文革开始时,文建国没有融入这一“红色海洋”,不是不想,而是没有资格。但仅仅是道听途说,仅仅是电台报纸的宣传,他已经感同身受了。

    有文章说,毛泽东同志发动文革,是考虑到国内外的形势,国内有人要走资本主义道路,国外两大霸权国家虎视眈眈,亡我之心不死,文革及其而来的“红色海洋”也就顺理成章了。

    文建国那时是高中一年级即将升入二年级的学生,他的入团申请已经得到班级团支部大会的通过,就等学校团委通知了。作为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进步青年,他没有理由不为“红色海洋”激动鼓舞骄傲自豪,除非是没有血性的人,或者说是理性得近于冷酷的人,抑或背后有高人指点的人。

    文建国自诩还是一个热血青年,虽然他常常会有失落和遗憾的感觉,因为没有能够完全融入“红色海洋”,但那是稍纵即逝的。“红色”的本义和引申义都容易让他和一般青年人一样激情勃发,一切和革命相关联的,即使是非红色,那也是具有与红色享有同等待遇的颜色。

    比如,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就张贴着一张毛主席他老人家慈祥微笑的画像,在画像两侧还有两联临摹的毛体“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的最高指示——早两年,他受廖进军的教导,只知有“野蛮其体魄”,现在终于找到领袖语录的出处了。

    他的书桌上竖着一枚白色的毛主席石膏像,书桌的玻璃台板下还有黑白相间的毛主席生活照,书橱里《毛泽东选集》1-4卷整个封面封底不是红色的,但“毛泽东选集”五个字是红色的,封面上还点缀有一枚五角星也是红色的。

    那时的中国以红色为本,以红色为荣,以红色为当然。

    至于“红色资本家”一说,则显得不伦不类。文建国至今也没有搞清楚,“红色”是否可以修饰“资本家”?是否符合逻辑?后来出现的大批共产党的干部摇身一变,一夜之间即成为老板,他们是不是同样可以冠以“红色资本家”?

    文革开始以后,江州的群众组织像其他地方一样,主要分为两大派。一派为“红司”,即由最早成立的工人红色造反司令部、农民红色造反司令部和红卫兵造反司令部三大主力联合组成,即都是以“红”字打头,可见这“红色”何等了得。另一派叫着“联合指挥部(简称‘联指’)”,由所谓的保皇派和造反较迟的组织,以及据说是坐次安排出现了分歧意见,从原来的造反组织里重新打出旗号,另立山头而组成的,比如,江州中学的“井冈山战斗队”。

    文建国曾经全盘接受了所谓的“正统教育”,而且,由于父亲曾经是“编外右派”,且还是国民党员,所以他的个性几乎就不可避免地打上了“小绵羊”、“驯服工具”的烙印,生怕遭到“正统”“红色”的排斥。像刚刚开始的后奴隶制时代的奴隶,即使奴隶的身份解除了,可皮肤上的烙印还在,关键是心灵深处的烙印还在,所以在较长时期里,他必定还自觉是一个奴隶。

    当文革自上而下全面铺开之初,文建国也曾跃跃欲试,积极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你们要关心国家大事,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伟大号召。可运动的现实让他成为了逍遥派,若按他小时候的个性和他比较前卫且又正统的思想,文建国根本也是一个造反派的料子。

    但和那帮根红苗正的同学比较起来,他首先被剥夺了参加红卫兵的资格,这也成全了他,没有让他在那惊天动地残酷无情的伟大革命中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文建国后来常常反思,如果一开始自己就是正宗的红卫兵战士,呵呵,做一些出格的事,应该是在所难免的。是否会做出一些突破道德底线,人性底线的事情呢?他没有把握回答“是”,抑或“否”。

    道德、人性的底线其实很脆弱,是经不住拷问的。

    江州中学红卫兵成立之初,其成员是清一色的“红五类”。

    “红五类”是指革命军人、革命干部、工人、贫农、下中农的子女,像廖进军、葛延生等同学,像学生会的万晋明、周舟等同学。

    当然,“红五类”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比如葛延生的父亲是革命干部,后来一夜之间就成了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其“红五类”的身份似乎也被自动取消,但人们都知道,这类干部的红色基因还在,说不定哪天就有被“解放”的可能了。

    相对稳定的是廖进军式的家庭,人民军队是长城,长城是坚不可摧的。虽然也有可能成为“军内一小撮”,但那“机遇”是少之又少的。凡是毀我长城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这在文革中是司空见惯的,就是在今天也亦然。当然少数“自毀长城”的,和因种种原因所谓上了贼船,站错队的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