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文怀祺白专遭批(二)
作者:笨笨的姥爷      更新:2020-03-01 18:52      字数:2262
    对这五个问题,文怀祺可以随时随地给予答复,但他对第五个问题中的“女人”两个字眼很感冒,他认为措词不准确,或者说有污蔑的嫌疑。人家明明是姑娘家,姑娘与女人在措词上是有严格区别的。女人,从生理学上讲,具有XX染色体的人就是女人,在生理、心理上具有区别于男人的特征。从动物学上讲,女人即为雌性的人类,是泛指。姑娘在今天则是指未婚少女,是女性中的一个特定的群体。把人家“苏联姑娘”说成“苏联女人”,是对人的不尊重,起码是尊重不够。英语里女人是woman,姑娘是Girl;俄语用“женщина”表示女人、用“девушка”表示姑娘。在我的文字答复中非常有必要将这个问题阐述清楚。他在潜意识里,觉得这里是可以戏弄戏弄别人的。

    文怀祺想到这儿似乎已经给了系党总支一个圆满的答复,舒心地笑了。即使他们将姑娘说成女人没有恶意,他也要给他们纠正一下,你们都是高校老师,是党的工作者,要学会措辞准确,不能让谬种在你们身上流传。他甚至想像着系党总支书记看到他的书面汇报材料以后,如何地恼羞成怒,如何地把团总支书记叫来,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文怀祺在寒假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能做什么呢,他不是窝在自己的书桌上,就是跑跑图书馆,反正家务事与他无关,比在学校强多了,不要洗碗,不要洗衣服。到了假期的最后一天,他才动笔,完成了给系党总支的汇报《我的反思与剖析》。

    他写东西不打草稿,一气呵成。他在反省材料中就五个问题逐一进行了反思和剖析,并在汇报的最后,就“女人”与“姑娘”一词应该如何正确使用,直抒己见。

    后来有朋友说他真是个典型的书呆子,喜欢钻牛角尖。难怪有人说,“书读得越多越蠢”。可他却得意非凡,说,非也,非也。我这是故意地避重就轻,跟领导玩玩的。说这话的时候,政治上已经解冻,他已经沐浴上了满面春风,自己也已经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领导了。

    汇报材料交上去以后,文怀祺依旧我行我素。每每在夜深人静,当他带着一天的疲劳躺上床之后,他总要奢侈地拿出数分钟的时间,回忆一下苏联姑娘照片上的倩影。他已经悄悄地但也是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叫喀秋莎的苏联姑娘,虽然在1962年他已经被迫终止了与她的通信。当然,对外,对任何人他都是不能承认的。有姑娘通信,有异国的姑娘通信,有我们曾经向往的国度的美丽姑娘通信,那绝对是令所有男性青年梦寐以求的。

    1957年11月17日,毛泽东主席在莫斯科大学,接见了数千名中国留苏学生和实习生,毛主席一开头就对留学生说:“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后来这一段语录曾经长期地鼓舞着全中国的青少年学生,每每朗读背诵,无不充满着激情和希望。还有人将“她”改编成流行歌曲。文怀祺是既能背诵,又能歌唱,但他早已没有了雅兴。

    当年,正在江中读初三的文怀祺根据学校的分配,满怀好奇,打开了苏联姑娘喀秋莎的第一封来信。

    “喀秋莎”与在二战之中立下不朽功勋的火炮同名,与那首诞生于苏联卫国战争时期,而后又在中国像在苏联一样脍炙人口、广泛传唱的歌曲《喀秋莎》同名。

    正如文怀祺所期望的那样,信封里滑出一张苏联姑娘的小照,彩色照片上的喀秋莎,让文怀祺立马“目定魂摄,不能遽语”,谓之惊艳。他下意识地看看周围,没有他人。

    喀秋莎的来信不长,主要是个人和家庭情况简介,同时表达了希望用通信的方式,加强交流,促进苏中两国人民友谊云云。文怀祺根据学校的要求很快用俄文回了信。文怀祺们不知道的是,当时中苏两党两国蜜月期已经到了梦醒时分,也许那正是暴风骤雨前夕的宁静。

    文怀祺的确喜欢苏联歌曲,因为喀秋莎的出现,他对苏联歌曲开始如醉如痴。

    “河上飘着柔漫的轻纱,喀秋莎站在竣峭的岸上……她在歌唱心爱的人儿,她还藏着爱人的书信……”《喀秋莎》旋律朴实、流畅,节奏明快、简捷,更在于《喀秋莎》寄托着文怀祺对一位美丽的苏联姑娘的思念。

    文怀祺其实更喜欢《小路》,“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一直通往迷雾的远方,我要沿着这条细长的小路,跟着我的爱人上战场。”“纷纷雪花掩盖了他的足迹,没有脚步也听不到歌声,在那一片荒芜银色的原野上,只有一条小路孤零零。在那一片宽阔银色的原野上,只有一条小路孤零零。”情歌的委婉、缠绵,优美之中,含有些许柔情,情深之外还有一丝缱绻,那是他的最爱。

    当然像《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也是挺让他喜欢的,“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树叶也不再沙沙响。夜色多么好,令人心神往,多么幽静的晚上。”“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默默看着我不作声。我想对你讲,但又难为情,多少话儿留在心上。”歌词优美而含蓄,旋律动听而抒情,让人对纯洁的爱情产生美好的期待和向往,令人回味无穷。虽然它产生于冷战期间,但它仍以其特有的魅力在全世界流行。        

    可是时间不长,喜欢唱苏联歌曲已经变得大逆不道,再喜欢上苏联的爱情歌曲和苏联姑娘,则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但自己私下里哼唱,怎么就给别人听去了?爱情本身就是个人的私密事儿,爱情的文学作品则是人类的共同心声,自己独自一人哼唱何罪之有?

    文怀祺实在想不通,在中苏友好,中苏之蜜月大氛围里,和苏联学生通信都是在国家的倡导下,大张旗鼓地进行的,怎么突然之间就改变了?他还完全沉浸在与喀秋莎的暗恋,或者说,仅仅是单相思的氛围里,真的不能立马转弯。

    他虽然知道,最近一年里(1963年9月至1964年7月),中共中央以《人民日报》和《红旗》编辑部的名义,相继发表9篇评论苏共中央公开信的文章,批判“赫鲁晓夫修正主义”,同时“不得不进行反对苏联大国沙文主义的正义斗争”。但他天真地认为民间交流,民间友好理应超脱政治斗争和意识形态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