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工作的着落
作者:周清      更新:2019-11-03 10:17      字数:2376
    牛雨顺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朝他说:“请问,你是这里的头吗?”

    “是啊,怎么啦?”头儿吸了口烟,慢慢地呼出来,抬起头眯着眼,看着面前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陌生小伙子。因为眼睛大,他眯眼的时候好像有点费劲。

    听头儿的声音还算和气,牛雨顺问:“你这里需要人吗?”

    “你是来找活干的?”头儿明知故问。

    “是的,老板。”牛雨顺这才想起,应该称他老板。

    头儿重新打量牛雨顺,看他年纪轻,长得人高马大,是块干活的料。便拖腔带调地说:“好啊,我这里正缺人手。不过,在我这里得吃得来苦,还得守规矩。”其实,他担心的不是他能否吃得来苦,而是会否给他带来麻烦。

    牛雨顺一听有戏,高兴地说:“老板,这我知道。”

    “那好,留下吧。”头儿说完继续抽他的烟。

    “谢谢老板。”牛雨顺总算把心放了下来。

    “不用谢,今后干好了活就是谢。”头儿一副严肃的神态。

    牛雨顺一听这话说得在理,心里不免轻松起来。笑着问:“老板,你贵姓?”

    “我姓佘,叫佘跃进。注意,今后见了这字,不要念成余。”好像就他有文化似的。

    “我知道,是佘不是余。是那个宋朝年间杨家将里佘老太君的佘,对吗,佘老板?”牛雨顺的心情又轻松了三分。

    “对,我就是那个佘老太君娘家的后代。”佘老板的头昂了昂,一副自豪得意的样子。

    牛雨顺心里好笑,想道,你要真是佘老太君娘家的后代,凭你那副长相,还不辱没了祖宗。可嘴上却说:“佘老太君真了不起,一百岁还挂帅出征,报效国家,所以她能流芳百世。”

    “是啊,看来你知道得还挺多的。”佘跃进不无骄傲地说。见牛雨顺夸他的祖宗,他的态度开始温和起来。

    “我看过《扬家将》的戏和书。佘老板,你是五八年出生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佘跃进疑惑地问。

    “从你的名字中知道的。”牛雨顺一高兴,话也多了起来。

    “看来,你还是挺聪明的。你叫什么名字?”直到这时,佘跃进才想起问牛雨顺的名字。

    “佘老板,谢谢你的夸奖。我叫牛雨顺,老黄牛的牛,风调雨顺的雨,风调雨顺的顺。”牛雨顺还想说下去,却被佘跃进打断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到宿舍那边去等着,我等会来安排你的住宿,明天开始干活。”佘跃进的口气有点不耐烦。

    “好的。佘老板,宿舍在哪里?”牛雨顺发觉话多了,赶快收边。

    “自己找。这么一个大活人,不会问?”佘跃进换了副面孔,还没把话说完就把头别了过去。

    牛雨顺心里突突了一下,像刚见到佘跃进时一样突突。心想,我这不是在问你吗?这个佘跃进,怎么像孙猴子的脸,说变就变。他把行囊从右肩换到左肩,悻悻地找宿舍去了。

    牛雨顺走后,佘跃进心想,这个牛雨顺,长得五大三粗,嘴巴也不善,虽然把他留了下来,今后还得防着点他。看来,一开始还不能给他好脸色看,必要的时候还得给他个下马威。

    牛雨顺瞎子骑瞎马,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宿舍,就想到了刚来时遇到的那个面目和善的工人,便走过去问他。那工人向他说了宿舍的方位,继续埋头挖土。

    牛雨顺前脚刚到宿舍门口,佘跃进后脚也跟来了。

    “佘老板。”牛雨顺招呼了一声。他不敢像刚才那样说话随便了,担心得罪了他而遭到拒收。

    “嗯。”声音有点混,是从佘跃进的鼻腔里发出来的。他接着说:“跟我来。”

    佘跃进前面引路,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宿舍里。佘跃进指着一个屋角说:“喏,你就睡那里。”说完就出去了。

    牛雨顺看着这个所谓的宿舍,心里就凉了半截。他站在那里呆了好一会儿,才向佘跃进指的地方走去。

    这是一个大开间的简易工棚。牛雨顺四下巡睃,看到四壁是八五砖砌的空斗墙,没有粉刷,砖缝龇牙咧嘴,到处漏风。墙上贴着几张旧挂历上撕下来的画像,每一张上都印着漂亮女明星,这使室内有了一点生气和活力;顶上是油毡铺设的屋面,油毡上面没有加盖瓦片等任何建筑材料;前后墙上各有一个窗户,窗扇上没装玻璃,糊着尼龙薄膜,窗的上框钉着几枚粗大的铁钉,铁钉上系着从前墙拉到后墙的几根尼龙绳,尼龙绳上挂着许多洗过和没有洗过的色泽模糊的衣服;泥土地坪,没有浇筑混凝土;四周墙边零零星星长着杂草,杂草没有经过阳光雨露的沐浴,黄黄的,细长细长的,一派弱不禁风的样子。整个宿舍显得阴暗潮湿,弥漫着烟味、汗味、霉味、臭袜子味、被太阳暴晒后屋顶上散发出来的油毡味等混合气味。

    牛雨顺把行囊放在地上,其中一只帆布提包是他离开贵阳时前一天晚上买的,那时他已经比离家时多了些衣服和生活用品。他开始认真注意别人的床铺。宿舍(我们暂且称它为宿舍)里一共有二十多个床位,各自占着自认为有利的位置。不满一半的床铺上挂着蹩脚的尼龙蚊帐,挂蚊帐的柱子是四根粗细不一、长短不一、拇指粗细的竹子,也有的是从工地上捡来的细木棍。柱子插在床铺四个角上的土中。所谓床,也就是铺在地上的一张草席或篾席,席子底下铺垫着竹榻或从工地上捡来的旧三夹板。每张床上都放着乱七八糟的日常生活用品,臭袜子、脏鞋子放在床的靠脚的一头,包或箱子放在床的靠头的一头。看着这些,牛雨顺苦笑着摇了摇头。想到还要去买蚊帐和席子,他把包放在被佘跃进指的地方,把钱装进口袋里,准备出门。

    他刚走到宿舍门口,工人们就叽叽喳喳地收工回来了。佘跃进已向大家招呼过,说来了一个新工人,要大家互相照顾,不要欺负新来的。否则,大家看到宿舍里来了个不速之客,可能还会把他当小偷呢。大家看看他,他笑着看看大家,算是相互见过了。那个见过面的面目和善的工人是最后进宿舍的,牛雨顺像见到熟人一样和他招呼,“你好。”

    “你好。”那人朝他点头笑笑。

    工人们拿着筷子和盆子又鱼贯出门而去。牛雨顺朝那见过面的工人说:“兄弟,我刚来,今后请多关照。”

    “没问题,我们互相关心。你叫什么名字?”那人见牛雨顺尊重他,很是高兴。

    “牛雨顺。你呢?”牛雨顺初来乍到,见他和善可亲,同样很高兴。

    “我叫马超。噢,我该去吃饭了。你的饭怎么解决?”

    “我上街去随便吃点,顺便买点东西。”

    “那好,我走了,下午不要忘了去食堂蒸饭。”马超说完便朝食堂走去。

    “好的。马超,谢谢你了。”牛雨顺微微一笑,他想起了《三国演义》中的名将马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