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路遭伏击
作者:田园      更新:2019-06-15 19:42      字数:4791
    李海青、天照应反出省城,已是1932年3月中旬。二人带队沿中东铁路南侧,踏着枯黄的蒿草,渐入郭尔罗斯草原。再向南,跨过松花江便是吉林省界了。此地,距伪满洲国新京不足二百公里。李海青先在江北就地扎营,接着便派了两个兄弟去吉林给熙洽送信。信的大意是说黑龙江马占山省长为人不善,治省无方,近亲疏远。我等众人时遭冷遇,还经常受慢待和冷落。因不堪重辱,闻熙长官任人唯贤,爱将如命且又治军有方,故长途跋涉,甘愿投效熙长官以效犬马之劳。

    且说熙洽,字格尼,原是吉林省将军署参谋长,清室爱心觉罗后裔,素有亲日复清之野心。“九?一八”事变前,吉林督军张作相因父殁奔锦州治丧,便令熙洽代理吉林省军政大权。所以,事变爆发的第三天,熙洽自以为复清的机会到了,便第一个投降日寇,诚惶诚恐地把日酋多门师团迎进了长春城。紧接着便在日本人的扶持下,大言不惭地宣称吉林“独立”,不再接受国民政府和张学良的指挥。自此,他便被伪满国务院奉敕令为吉林省长官公署伪长官之职,成了吉林省的头号汉奸。

    这天,熙洽接李海青信后,便翻江倒海般地寻思起来。按理说,扩充自己的汉奸势力,这本是求之不得之事。但李海青这位黑龙江最大的绿林响马大掌柜是否可靠却实在令他担心。思来想去,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将几位心腹大员召至长官官邸,对众宣读了李海青的来书,征求众心腹意见,众心腹遂各自纷纷发表见解。一时间,众说纷纭,各抒己见,经一番激烈争辩,最后有两种意见最为一致:一是马占山乃是李海青的救命恩人,曾将其委任为卫队旅旅长,可见老马对李海青的信任不同寻常,但那李海青不但知恩不报,反带兵反出了省城,背叛了马占山,足见其为人口蜜腹剑,是一反骨极大之人。如将李海青接收,熙长官便是“锅”,李海青则为“勺”,二者总有磕碰之时,若稍不注意,磕撞较重,他便个人意气用事,一旦再反出省城,则对伪满洲国祸害不小;其二,此人若真是堂堂正正、忠心朗朗之人,此番相投便是居心叵测,也许是在与老马合谋暗算我满洲国,如此,现不但不能招降黑省反军,还应严加防范,将李海青的三千虎狼军拒之门外,不允许进入吉林省境方可保满洲太平。

    熙洽听了众心腹的意见,遂打消了接收李海青部队地意念,并委人给李海青回书,书曰:

    “……你本来原居江省,许多生活习俗均与新京人不同,又恐所带部队与日军不合,相互摩擦,寻衅滋事,乃多有不便,故劝其暂勿入吉林省境……”。

    熙洽接着又下令,在沿江与通新京路沿途各关卡密布重兵,严加防范,不许海青军越雷池一步。如海青部队胆敢冒犯吉林省境,便将其就地消灭。

    海青接书后,不由大惊,看来熙洽老贼已对我怀有戒备之心,故不但不允许我入新京,甚至连入吉林省境都不行。既然进新京抓溥仪之计划已成泡影,李海青便与众将商议,先将卫队旅易帜为“东北民众义勇军”,一路宣传挥师继进。

    这一日,海青人马来到一处名唤柳林蒲的地方,正行之时,前边探马来报,柳林蒲有一伙强人,自称一只鸡,手下有胡匪近千人。闻李海青路过这里,一是要大哥留下所带金银用做买路之钱,双方便各行方便。如若不服,便在十里营前摆开战场,李海青若赢了我手中这把刀,便可结为弟兄,反之……

    矬子段宝童听后不由大怒,大骂道:“一支鸡算个球,就敢与我大哥过招。不劳大哥出面,明日只我一人出去,一刀将其挥为两段,看他还与大哥比武不?”

    海龙也道:“大哥乃军中主将,岂可轻易与人对阵,若不放心,可让矬子观敌料阵,我去与那人会武,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海青闻二人之言,笑道:“一只鸡敢在大军面前单挑海青比武,料此人绝非等闲之人。这叫做,‘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若不出面,敌便视我为畏首畏尾,自此便要小觑我等,如此传出去,我等在江湖中便低了名头,所以此番非我出面不可!”

    安子奇也道:“大哥言之有理。吾闻战国时期,秦王开斗宝大会,鲁、齐、晋、宋、卫、郑、燕、楚、蔡、曹、陈、滕、薛、许、莒、和南方的吴、越等十七国人马,竟被秦国一山大王展雄截杀,十七国所派大将皆被展雄战败,若无楚国保驾将军伍子胥出面力战展雄,则十七国国王及所带价值连城的宝物将全被展雄劫去,后果不堪设想。我此番虽不是去参加斗宝大会,但涉及我等今后在江湖上的名声,故需十分谨慎,当需斗之必胜。”

    海青道:“三弟所言极是,只因现兵临城下,将至壕边,不允你不去赌斗,也好使江湖人从此服气我等。”说完,便对探哨之人道:“回报一只鸡,就说李海青愿于明日与其比武结义。”

    次日上午,李海青扎缚停当,带大队人马顷刻便来到了柳林蒲,早见一位彪形大汉带着一哨人马飞横在路上。海青细观其人,身着青布衣,青袜布鞋,膀阔三停。面似凶恶,其实却隐透着一股正气。二人通了姓名,一只鸡道:“小人不才,刚从江南被日伪军赶至江北,早闻李海青大名,你我都是江湖闯荡之人,枪法自不必说,但白刃格斗却也十分重要,现就与大哥比几路刀法,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海青欣然同意,二人便各持一把大刀,各自立于阵前互道声“请!”话音刚落便见一只鸡“飕”地一声拔出了大刀。

    海青此刻也无暇多想,一个“雪花盖顶”,大刀便飞向了对方的心窝。

    “来得好!”一只鸡不敢怠慢,举刀一架,只听得“当”地一声,双方手腕稍一震颤,便已知各自内功。海青后退一步,跟着飞快地虚晃一招,一个“白鹤展翅”,左脚探出虚步轻轻一跃,早窜到了一只鸡右侧,不待对方看清,大刀已距咽喉不远。一只鸡绝非草包之辈,只轻轻一低头,便躲过了刀锋,乘海青收脚之际,一个“乌龙探海”,意到刀到。海青见对方攻势真乃凌利,自己的大刀出手还未收回,再说想收已来不及,便气提丹田,猛起一脚,飞中一只鸡握刀右腕。海青原以为这一脚下去必将对手大刀踢飞,哪知对方不但刀未脱手,反是两眼圆睁动了杀机。眼见是使出了看家本事,一把刀舞得风雨不透,套路如行云流水,上一手是金龙探爪,下一手是猛虎出林,一刀快似一刀地向海青袭来。李海青且战且退,突然一个趔趄,几乎倒下,一只鸡腾腿跳上,照海青腹部便是一刀,哪知海青趔趄是假的,这一招便是海青的真本事,实是迷惑对方,接着便是一招“何仙姑插莲”。一只鸡大刀落了个虚位,向前冲了一步还未站稳,海青用刀背在一只鸡的后背轻轻一拍,一只鸡应声倒地。哪知他身还未接地,却是一个鹞子翻身,早腾身立地,单腿跪在了海青面前,口中高呼“谢大哥手下留情!小弟甘拜下风!”

    海青急将一只鸡扶起,一只鸡这才将自己此番比武,实是为了结义。接着便将自己意欲率队投至海青麾下,也好增加力量,共同抗日之意,对海青推心置腹,细细言明。

    海青闻之大喜,此事对他启发很大,于是便使人大张旗鼓,一路招兵买马,待到松花江边时,已先后将云龙、平东洋、大福字、黑虎、火龙及中央等大小绺子都招到了自己麾下。先后共收编了十五个团,实有人数二万人以上。于是一支自称为“东北民众义勇军”的抗日生力军,便在松嫩大地揭竿而起。

    且说当年松嫩两江的交汇处,一般均在五月中旬左右开江,时值阳春三月,松花江沿岸开始有少许的沿流水,这说明,松花江的又一个春天来到了,它提醒李海青,如不早早过江,打入新京,松花江本身就将成为伪满洲国的一道天然屏障。这天,心事重重的李海青接探马报告说:“松花江南岸,近日日伪活动异常频繁,驻军数量增加,似是对我有严加防范之意。”

    海青闻报,不由大惊,心里暗暗叫苦。自思这支抗日大军刚刚拉起,熙洽老贼便开始对我重点防范,我原计划连夜偷袭新京,现眼见活捉小溥仪的计划已经落空,心里不由如火似焚。看来,欲混入和偷袭新京捉拿小溥仪已不可能,惟一的办法便是长驱直入,率队强行入新京,如钢刀直插敌心脏,将伪满洲国推翻,然后,再接马主席进京,在新京成立东北抗日民主政府。

    但同时,他也深感自己的想法有些天真可笑。自己手下现虽有兵马两万多,在松嫩平原也算是兵多将广。但部下毕竟多响马出身,只知说打便冲,说退就走,很少有人懂战术兵法。当听说大哥要打新京时,一个个都摩拳擦掌,有人还声言要杀入新京,抓获小溥仪,再顺便到皇宫里去走一走,看一看,玩一玩……

    海青深知,要说打,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众部下人人都可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与日军拼死活,若说胜利,却无上策可稳操胜券。

    久思不得其解。海青便将众将官招至中军大帐,大家一时也都无计可施。再观安子奇,多时沉默无语,又过了半晌,方才道:“我之所思,现不是怎样打新京的问题,我想的是我现距新京,路途遥远,沿途日伪如云,兵法有‘行五十里,则蹶上将军’之说。如卷甲而趋,日夜不赴,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之将军;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行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三十里而争利,则三分之二至。’我假如欲打新京,不知大哥是否有所思,我军如今正犯着‘擒三将军’,即是全军覆没的兵家大忌呀,望大哥三思而后行。”

    众将官听罢,虽都不说安子奇言之无理,但依大哥之见,“不打永远也进不了新京,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非打新京便不能杀身成仁。”鉴于此,终日不爱言语的海豹道:“诸位兄弟所言都不无道理,我观大哥杀入新京之意已决,现首先应考虑的是要打便需有百分之百的绝对把握,我想,我们此次出征,我总感有些似猫捉老鼠之感。大家都知,为猫者若能闻鼠群吱喳乱叫,那猫就一定可心安理得,随之便可以肆无忌惮的开始对鼠群大开杀戒。但假若对面是一个森然寂静的洞穴,那猫就该十分的谨慎与小心,提防里边是否藏着一条足可以制自己于死地的毒蛇。既然我现在还不知前方洞穴内是鼠还是蛇,我意将我军分前、中、后三路,各留一定距离。平原作战,没有遮掩,杀伤力可达数百米,一旦发生意外,前后接应,则攻可进,退可守,方是万全之策。”

    众将都道海豹言之有理,于是海青当即委派三军。自己带四个团为第一路,天照应带六个团为中路,海豹带三个团压后。

    海青刚将众将官分派完毕,天照应便站起来道:“大哥乃三军主帅,关系重大。欲打新京,当我为先锋,大哥可带众军压后,此乃是天经地义之举措,不容大哥争辩。”

    众将都道天照应言之有理,于是三路人马天照应在前,海豹居中,李海青压后,于次日晚跨过松花江,浩浩荡荡地杀奔新京。

    却说吉林剿匪总司令于琛徵奉熙洽之令,早带了两个精锐旅沿途设防。这日接探马飞报,李海青已率大队人马过江,进入吉林省界,向新京方向杀来。于琛徵遂对部下道:“果不出熙长官所料。”

    便急令部下,在通新京两侧,布重兵埋伏,待李海青部队全部进入伏击圈后,立即合围,将他装在口袋里,一个一个地抓,一点儿一点儿地拿,让黑龙江省义勇军哪个再敢小觑我伪满洲国的精锐部队……”

    哪知日伪的探马只探知李海青的部队已杀过松花江,但部队分前、中、后三军一事却未探明,这才保海青大部队未陷入重围而免遭全军覆没。

    却说天照应带先头部队,知此次进军十分危险,也将先头部队分为前、中、后三路。日伪伏兵见天照应所带人马排队如此之长,误认为来者便是海青队的主力,便立即分兵将天照应所带的四个团人马全部包围。包围圈顷刻合拢,战斗立即打响。

    再说二路人马海豹带领,在很远处便听枪炮骤响,火光闪闪,料是天照应的前锋部队遭敌伏击,便急令部队,集中火力,选敌一薄弱处,用内外夹攻办法掩护天照应突围。

    当第二路援军与敌打响时,敌伪的两个精锐旅正以泰山压卵之势将天照应所带人马围得严严实实。天照应久经沙场,临危不惧,立即指挥部队,集中火力,选敌进攻的薄弱点,奋力突围。恰在危急之际,见海豹带增援部队杀入重围,便立即带被围部队奋力冲杀,好不容易才冲破包围圈,与海豹部队汇合,人马且战且退。

    此时,于琛徵指挥的两个旅原以为是包围了海青队主力,后见海豹带队杀入重围救出了天照应,方知敌主力在后,便急指挥部队合力追击,不让海青队逃掉一个,所以,当海青队三路人马汇合时,敌已呈扇面状向海青队全线压来。天照应见形势危急,便急对海青道:“我现带一个团就地掩护,请大哥速带队伍撤回江北!”

    ……

    经一夜急行军,天欲放亮时,海青队伍才摆脱了敌军的围、追、堵、截,撤回到了江北大营,但天照应生死不明,海青的心里仿佛是压了一块磨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