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螃蟹的那點事
作者︰
甦慕 更新︰2018-11-06 20:58 字數︰1346
我小時候吃的螃蟹,大多數是汪老筆下的小說《黃開榜的一家》中寫的“很小的螃蟹,有的地方叫彭蜞,用鹽腌過,很咸。這東西只是蟹殼沒有什麼肉,偶有一點蟹黃,只是嘬嘬味而巳”。我們那里叫“石蟹”,大概是沒有飽滿的身體和蟹黃,總讓我想起這種稱呼是由“石女”中的“石”引申而來的。石頭壘就的碼頭,摸螺螄的小手,偶爾也從石頭縫里摸出一兩只。中午,橫涇開往高郵的輪船,騰起的浪花拍打兩岸,更是那種水政部門的快艇,激起的浪花很有“大浪淘沙”的雄渾。半大的孩子拎起還未淘汰干淨的米籮菜籃,在渾黃的濁浪未蓋過碼頭前,赤腳就朝岸上奔。浪頭掀過,這種小石蟹也被嗆到,來不及爬回洞里,還有被浪沖涮過的蟹洞裸露出來,就可以“掏螃蟹”了。據說螃蟹洞和蛇洞不同,蛇洞很深,有入口和出口兩眼,而螃蟹洞很淺,只有一個眼。我不是男孩,懼怕所有像蛇一樣軟滑的東西,常常長魚水蛇分不清。弟弟很是惹腥,用小鉛絲一掏就是一只,不知這種掏螃蟹的方式與我們小時學騎“二八杠”自行車有什麼關聯,是因為我們還夠不著把自行車的腳韃踩個圓圈嗎?膚淺地掏來掏去?
小時候看見扳罾的,倒護簍子的,掏蟹打鱉的,去集市場換錢,都喜歡到“小腳老太”門前攏一攏。“小腳老太”並不知道她姓什麼,叫什麼。據說是大戶人家的妾室,也有的說是三垛堂子里出來的。“小腳老太”喜歡吃河鮮,螃蟹倒是用稻草扎起來的大螃蟹,不過,賣蟹的人是用鉛絲串連起五六只賣。現在想想,那時候知道吃“大螃蟹”的人,絕對是見過世面,有著曾經富貴的過往。而我們吃這種石蟹並不是用鹽腌,或者用酒泡。剝去外殼的胰子,用廚刀一劈兩半,用調成糊狀的干面裹了,放在油鍋里炸,脆 的,很鮮,白嘴吃,不下飯,吃多了,舌尖上就會破一層皮,戳嘴。
我國吃螃蟹由來巳久,而且都是高端人群在吃。紅樓夢里第三十八回︰林瀟湘魁奪菊花詩,薛蘅蕪諷和螃蟹詠。“桂藹桐蔭坐舉斛,長安涎口盼重陽。”坐在梧桐樹下,聞著桂花的香氣,喝著菊花酒,王孫貴族流著哈喇子盼著重陽節,不由讓今人感嘆古代的人真會玩會吃。吃蟹且能沒有姜醋?“擂姜潑醋興欲狂”!吃個螃蟹高興到發狂,可見古人對螃蟹的喜愛程度。更有吃貨甦東坡有雲“不識廬山辜負目,不食螃蟹辜負腹”,“堪笑吳興饞太守,一詩換得兩尖團。”詩中的“尖團”兩字,是指尖臍的公蟹和團臍的母蟹。做個太守都吃不起螃蟹,還要用詩換。怪不得紅樓夢里劉姥姥咂舌,薛寶釵那一頓螃蟹宴吃下來,夠莊稼人一年的過活。
而如今“嘬嘬味道的”小石蟹偶爾在煮雜魚時看到,高郵湖的水產豐美,河蟹的大面積養殖,螃蟹已經爬上了尋常百姓的餐桌。“對斯佳品酬佳節,桂拂清風菊帶霜。”每到佳節,高郵湖大閘蟹更是成了饋贈親朋好友最好的禮物。
過了重陽,我們巷子里老人剝螃蟹和夏天擠蝦仁一樣壯觀。雖是小螃蟹,並不是彭蜞,,是沒有長大的螃蟹,十元一斤,個個團臍飽滿,蟹肉很少,煮熟,主要是剔蟹黃。年輕人不屑做,要吃就吃大的。老婆婆帶著個老花鏡,拿著牙簽,慢悠悠地聚在一起家長里短,剔個下午,一大碗蟹黃蟹肉有了。在熱鍋里倒上油,放生姜,蔥,把蟹黃蟹肉倒在里面熬了,裝在大口瓶子里,第二天中午,飯桌上就有了一大海碗的蟹黃汪豆腐。 ,這樣吃多帶勁!蟹黃包上的那一點蟹黃還不夠塞牙縫的。斬肉丸挑一勺熬好的蟹黃,更是鮮美無比。
這原是高郵湖賦予我們這些子民的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