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剧之终了

    时钟那巨大的、近乎轰鸣的响声伴随着路修罗的咆哮而来临。所有的人都开始了战栗，恐惧的阴云覆盖起每一片角落。一旦启动，无论那一种力量都无法阻止恐怖的运行。它们并非来源于外部广袤的空间，而是从每一颗内心，从流浪汉狒狒和猩猩，从消防队员们，从忏悔的年轻人，从那只黑猫，从那个忠于职守的警察，从矗立在高高悬崖上的普罗米修斯，从在废墟中惘然搜寻的翔文，从囚禁在黑暗病室疯癫者的流婉，从身为旁观者却尤为惊惶的阿莞，从能够在午夜梦魇中听到狰狞笑声的每一个生活者。路修罗的宫殿在汇总着这一切的孱弱而无助的情愫，一个阴影投影在舞台中心的天幕上：一顶圆圆的礼帽，像犄角一样高高耸起的双领，还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它随时释放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力量。比较起所有戏噱者轻浮的虚张声势和可笑的表演，那个阴影显得无比地坚定，无比地从容，没有丝毫地留恋。一些人为什么会刺激起另一些人彻底的绝望，解决痛苦的方式为什么这么令人恹绝？他不需要去回答，他坚定地向此靠拢，时钟滴答滴答地成为他最忠诚的助手。

    “啊！——”

    有人在尖叫，是个女人，她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中传来，带着那里特有的火焰和玫瑰油的香气。

    “狒狒，我的兄弟，永别了！”猩猩含着泪拥抱起狒狒来。那堆椅子都已经被狒狒给压散了，成了一堆废木头。

    “放开你的胳膊……永别了，你这两只毫无力气的胳膊！”狒狒挣脱了猩猩，自言自语起来，“我就知道是这样，我就知道。萨坦是谁？其实他就是那个人，那个带着份厚礼，礼包上写着：‘致亲爱的爱斯基米尔•所多玛•殷墟•玛雅•罗莫洛斯•格格他•巴比伦•双塔•普罗米修斯•彼拉多。这里是四百二十九零五公斤则合五百二十二磅十七盎司的毁灭，绝对符合您定做的各项指标。请您查收，另外，请付百万英镑零十万卢布的邮资。’……我就知道，那个邮差，送信人，他就是萨坦，他就是的……”

    “也许，”那个年轻人说，“也许，我带给她们的就是这种感觉。是的，她们还要承担着耻辱，无穷无尽的耻辱。这是对我的最好审判，应该感谢父亲！对，我们需要毁灭！这是唯一光荣的荆棘路，其它，别无选择……”

    “如果在这时做一笔生意，”那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黑猫保罗插科打诨般地说，“帮助刺杀者进购足够的毁灭用品，同时垄断他的全部代理权，向第一跨国公司叫板。那么我或许可以通过他们向世界纠察总部的掌权者们施加压力，同时将这一信息透露给第三国，要他们联合十五个跨国托拉斯对第一公司联合封杀。那么，世界纠察总部的老爷们兴许肯和白毒品集团的头头进行谈判。我就可以将三百万吨的白粉和大麻拿到各地抛售了。军火商们为我提供所有的运输费用，甚至间谍卫星也能利用起来运送麻醉品……”说着，它就拿起不知哪来的一部手机，对着天空大声叫嚷：“所有旗下的服装公司都要生产裹尸布，亚麻的、纯棉的……所有旗下的玩具公司都改行生产棺材，打八五折让利倾销……别管他妈的反垄断倾销条例，法律公司将及时生产一部毁灭日特别营销法，世界所有政府都会订购这部法律的……音乐公司谱写五千首安魂曲，别管侵犯俄国女诗人的版权……写作公司用两千种语言同时出版《死神必读手册》和《地狱旅行指南》……消遣读物呢？出一本小说，就叫它《晦暗交叠》……拍，当然要拍了，电影和电视肥皂剧都拍，注意煽情，片名就叫《毁灭世界之恋》……啊，黄金的修炼，在最后一刻，我将是世界上最最成功的成功人士……”

    “妈的，少废话，这时辰怎么还不到？”

    消防队员中不知是谁不耐烦地冒了一句，顿时赢得嘘声一片：有人打榧子，有人喝倒彩，发出各种下流的声音。就在这乱七八糟的嘘声和吵闹声中，一个白点从远处闪亮起来了，开始很微弱，但在慢慢地变大，呈加速度的趋势。微风传来，先是轻轻地摇摆，然后就像擂鼓一般。再然后，地震发生了，微风变成了气浪，亮点也变地像太阳的光辉那样叫人难以正视了。那颗运行在天空的子弹在瞬间被融化掉了，就像炉膛里扔了一粒雪花。蘑菇状的烟云冉冉升起，并无限地膨胀。一刹那间，那火球紧随着它的引爆炸者一起来临了，然后又迅速地离去，像个勤劳的农人，熟练地播撒着毁灭的种子。不知是谁留下了最后一句台词：“妈妈，好大的火呀！”

    落幕，剧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