霆爷回到老鹜窟，头疼得愈发厉害。去峒城没看见留洋的凌医生，霆爷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没有捞到。头痛顽疾折磨着霆爷。霆爷觉得老天爷给自己的辰光已经不多了。末日的到来，让霆爷突然感到要做的好多事还没有做好，霆爷最恨自己先前心太慈手太软了，好几次该让下恨手的事，都没下。九虎的做派在跟他相反的做派在走。这让霆爷不知该喜还是该忧。这老鹜窟大当家的位子总得让他坐的。

    救人，是霆爷对九虎最后的试探。九虎救人的那种决意，让霆爷有点失望，霆爷实在无能为力了，他知道，在自己不多的日子里，应该有所作为，让老鹜窟将来的一切仍能按祖上的遗训走下去。

    霆爷想了一天，最终决计去给魁二爷请安。魁二爷是比霆爷长二辈的叔公，在老鹜窟是个能说话的长辈。往日，都是霆爷有事时派人约魁二爷过来见面的，这回霆爷放下架子去给魁二爷请安，还是头一回。

    “二叔公。”霆爷请了安，强忍着头疼说，“老鹜窟的日子难撑了。”

    魁二爷说：“你一个大当家的，好好的日子，你怎么说起泄气话呢？！”

    “接班的，难**呀，这老鹜窟几百号人的家，谁能撑起来呀。”霆爷说。

    “你呀，你不是撑得好好的。这淀山湖方圆百里，谁不听见我们老鹜窟闻风丧胆？！连那些蛮横的东洋人，还有那些狗腿子，不都还绕着我们老鹜窟么？”

    “还不是靠杀了那么多的冤鬼？！”霆爷说。“我之后，谁能撑起这个家呢？！”

    “九虎，理该九虎，他是长房长孙，他不撑谁撑，你不是说他的刀枪棍剑你已经**得差不多了，村里一般的人已都不是他的对手了。”魁二爷说。

    “刀枪棍剑，九虎可说已在我和他爹之上，只是我越发觉得他根子上不是撑大事的料。”霆爷说。

    “这话怎么讲？”魁二爷问。

    “这九虎是吃素的虎呀，心太善了。”霆爷叹着气说。

    “你还是得慢慢地**。”魁二爷吸了口烟，若有所思。

    “我急的只怕是慢不来了，这老鹜窟的天可是说变就变的呀。”霆爷说，“二叔公，我求您老叔公多留点心帮衬一点我，该了断的事，请您二叔公，多帮我撑着点。”

    魁二爷显然陷入了深思。这老鹜窟向来是以长子长孙当家的，这是祖上留下来的规矩，只是到了雷爷辈，因雷爷突遭人冷枪，那时九虎还小，撑不了家，这才有魁二爷领头说了话，让老二霆儿当了大当家，成了霆爷。其实，这雷爷和霆爷原本就是双胞胎，雷爷有福气，先钻出娘肚子，凡事也总得先着他。霆爷也有一儿，名叫阿都。阿都二十，一直伴着九虎习武，倒也十八般武艺精通，且被霆爷从小调养得心狠手辣，非一般人能服。

    魁二爷，顿感事态棘手，霆爷的话，如何顺下去说，都不妥，总觉得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魁二爷深知，这些年里，老二霆爷当着家，他魁二爷也能吃香的喝辣的，所有的小辈都敬着他，这是因为在该他说话的时候，他顺势说了一句该说的话。

    魁二爷咳了一声，似乎在说，他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只是再怎么说，他魁二爷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霆爷转身取出一把金把小刀，这是祖上的遗物。霆爷郑重其事地把金把小刀递给魁二爷，说：“我在刀把里放了我的遗言，假如这老鹜窟的天有一天突然塌下来，也烦请叔公您站出来照我遗言讲一句公道话，谁不服气的，就请您老用这把祖传的金把小刀给一个了断，拜托您了，叔公！”

    既然霆爷已经把事情挑得如此明朗了，魁二爷也不能说啥了，他想自己也只能顺水推舟了，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一天，只能先应着再说吧。

    从魁二爷那里出来，霆爷的头脑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脑壳子被劈开一样。被人接回住处，实在疼得止不住了，便由下人支起灯吸了一阵大烟。这大烟还是镇上闻郎中给的偏方，啥药都试过了，都不灵，唯有这大烟倒有些效。吸了一阵，脑壳里便觉得有些松开了，不怎么痛了，也能迷迷糊糊地躺上一会。只是这大烟止不了根，吸过后头脑的胀痛松开些，不多会儿又会痛。

    霆爷想，自己的末日到了，定是自己杀的人太多了，那一个个冤鬼在缠他呢，不让他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