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龙回村的第二日晚上，路营长带着部队乘着夜色摸上了虬村的独屿墩。

    路营长的船靠在村头湖边的柳树丛下，有事先摸熟路的士兵带着摸进村头扎营坝边的小庙，悄无声息的，没有惊动村里任何人。待士兵过来跟如龙接上头，如龙去了趟墓地，扒出猪獾带着来了小庙。如龙看到几个当兵的正抬着几门小钢炮，进了小庙后的小竹园。

    天黑，路营长的部队里到底多少人，多少枪，如龙最终也没闹清。

    路营长心思挺重的，见了如龙便不瞒不藏地说：“士兵的干粮袋都空了，我们在湖上转了一天了，都饿着肚子呢。”

    如龙没法说自己爹不会愿意拿出米面的，只说：“路营长，你让士兵架锅，我把猪獾给你收掇好，先煮野獾子肉，再去取粮食。”

    这是如龙兑现对救命恩人的承诺，如龙是个守信的人。

    “这我们自己弄。”路营长一挥手，有炊事兵过来取了猪獾收拾着去煮。

    如龙说：“那獾油，熬出来，治烧伤管用。”

    其实，归老爷的铁算盘脾气和他三儿子如龙的侠义个性，路营长早就听人说。湖上碰巧救了如龙，这倒是路营长没有事先想到的。见如龙躲闪着说米面的事，路营长似乎觉察些隐情来。

    路营长说：“有难处的话，我们可少取些，写个借条，待以后日子好转了，我们再加倍补偿。我们也正在跟村里其他大户商量。”

    如龙说：“我都计划好了，你只消多派几个士兵跟我去取粮食就行了。”

    归家老宅上，有东西两个大院。西院是归家前几辈传下来的祖屋。东院是归保长手里盖起来的大屋。东院正面是高墙，做着假石库门。出进得绕到东南角的边门。门上筑有一座望风的小楼，留有放铳的风眼，这都是为防湖匪才这么建的。东院跟西院间，有一小门相连。西院也有单独边门。

    稻谷、麦子、米面储藏在西院。平常夜里有两个下人住在里面看护，一个是阿锡，一个是阿楠，早年都当过兵，会使枪。归老爷给了他们两支铳，还有两条狗。十几年了，西大院一直挺太平的，上一回遭遇湖匪抢劫，算上去已是近二十年，就是那回搭上了如龙阿爹的命，与湖匪结下了深仇。

    到了西大院，如龙让士兵在边门外候着，自己返身从东大院穿小门进了西大院，两条狗见是如龙，欢蹦着，如龙小心拉过西大院的边门，放进当兵的，指指一边的厢房，让士兵摸进去，阿锡、阿楠正睡梦中，便被士兵给捂着嘴摁住身子，捆了起来。

    如龙取过铜钥匙，把存米的粮屋打开了，里面的米包子整整齐齐地叠着，这些舂好的大米，准备送陈墩镇东门米行的。米袋子上写着“归记”两个大字，这是归保长专门请陈墩镇中学堂里写字出了名的周先生用毛笔给写的，一式的颜体，工整，厚重。米行是东门家的产业，大儿子如麒立嗣给东门家，掌管着米行，这米行叫“东门记米行”，由归家供着米源。

    捆了阿锡、阿楠，如龙在院里望着风，捋着狗头，打着手势示意着士兵。一行十来个士兵蹑手蹑脚进了粮屋，每人掮着一包米，又蹑手蹑脚地离开。

    偷过家里的米，如龙溜回东院。

    东厢房里，归保长直喊：“如麟呀，好像有啥声音。”

    如麟披衣去西厢房门，在院里转悠了一阵，听听，说：“没啥声音呀，爹！”

    “醒困些。”归保长说。

    如麟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