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忙了一个星期做出来的两套方案都被肖若枫否认了，艾苗真不知道还应该做出什么样的案子来才能被他认可。她不知道是自己真的没有这个能力还是肖若枫太挑剔了，如果第三个方案再被否决，不用肖若枫炒她的鱿鱼，她自己也没脸再在这里呆下去。在书店里呆了下午，可是脑海里还是没有一点头绪。

    深夜的街道异常空旷安静，偶尔驶过去的汽车在路面上撒下一串沙沙的车轮声疾驰而去。公交车上的人越来越多，有很多是刚下了班往家里赶的乘客，一张张疲惫的脸上写满了倦意。艾苗看着眼前这一张张没有表情的麻木的脸，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为生计奔波劳累，在别人面前，人总是喜欢像开屏的孔雀，展示自己表面的风光和荣华，粘满屎臭的屁股掩藏在风光的背后。

    “午夜里的收音机还在唱着那首歌，那是你我早已熟悉的旋律……”在寂寞的夜晚，她不能不想起他，他现在过着舒心惬意的日子，而她却在每一个似曾相识的情境下想他念他，她为自己不值，她也希望能有另外一段感情来代替它，这是最容易遗忘的办法，可到哪里去找这样的一个人，一个可以让自己无怨无悔付出的男人？

    刚下车，等在角落里的十几辆摩托车一轰而上围了过来，一张张疲惫的脸上那一双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从公交车上走下来的人，这是一些无证经营的没有牌照的黑摩托车，只有在深街小巷或黑夜里才敢出门拉客，没有生意的时候，他们就各自趴在车上打瞌睡或者讲些无聊的笑话，看到有人过来，抹一把脸就精神抖擞，可以用最便宜的价钱把客人送到这个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

    “艾苗。”从黑暗的巷子里驶过来一辆车停在她身边，肖若枫从窗口探出头来看着她。

    艾苗愣了一下，“肖经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有点事路过这边，正好有点事想跟你说一下，你手机没开。”

    “手机没电了。”

    “找个地方坐一下，展销会方案的事我们再探讨一下。”

    街边的大排档里，昏暗的灯光照相馆着一张张油迹斑斑的桌子，各种地方风味小吃散发着浓郁的诱人的香味，勾得人直咽口水。艾苗用吸管拔弄着杯子里的冰块，她并不习惯在这么个环境下跟肖若枫呆在一起，因为他们必竟只是上下级的关系。

    “新的方案还没出来？”

    “我会努力的，如果这一次再不行我就辞职。”

    “再好好想想吧，其实你那两套方案也不是不行，只是没有我想要的效果。”

    “对不起。”

    “一起努力吧，我也帮你想想。”肖若枫笑一下，突然说，“说真的，这也只不过是在做垂死挣扎，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艾苗，你也随时做好准备走人。”

    艾苗愣了一下，像被迎头被泼了一盆凉水，透心地凉。

    “你不要做出这幅表情，我是怕你压力太大，你就把死马当活马医，我们现在拿着人家的工资，总还得干点活出来吧，”肖若枫哈哈一笑，“表面文章有时候也要做做的嘛。”

    艾苗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没意思。”

    “艾苗，工作的事你不用担心，如果你愿意的话，跟我一起走。”

    “到时候再说吧。”艾苗淡淡地笑着，如果刚才之前还对春之雨抱有一丝想法的话，现在是彻底地没想法了。

    两个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艾苗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肖若枫看了她一眼，“你要是困了就先走吧，打个车回去，我再坐一会儿。”

    “我走几步就到了，这么晚了，您也早点回去吧，您爱人会担心的。”

    “那是我女朋友，应该说是前女朋友，一个星期前我们分手了。”肖若枫苦笑着咧咧嘴。

    艾苗看着他，“啊？！怎么了？”

    “相处了四五年，互相厌倦了吧。”

    “相处这么长时间不容易。”

    “缘份没了，勉强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你没谈过恋爱？”

    “谈过，在半年以前分手了。”

    “哦，现在还想他吗？”

    “偶尔会啊，有时也会触景生情。”

    “还有联系吗？”

    “没有，我没这么宽宏大量。”

    “听你的口气好像是他抛弃了你。”

    “是啊，活生生一个二十一世纪的陈世美。”

    “可你不像秦香莲。”肖若枫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是艾苗啦，二十一世纪的女孩子。”艾苗自嘲地笑着叹息一声，“生存都存在危机的时候，爱情就如一个漂亮的水晶球，轻轻的碰撞就会碎成一个个的碎片。有时候我们会在这个水晶球碎裂之后捧着那一个个的碎片做着一些美丽的幻想，并且把它称为回忆，还说什么回忆是最美好的，也许别人是这样，但留在我回忆里的都是最痛苦的，所以我不想要回忆，希望一切都是空白。”

    “你相信爱情吗？”

    “这个城市面上里没有爱情，只有男人和女人。”

    肖若枫看着她微笑着的眼睛，看着她眼窝深处的那种绝望和凄凉。

    12、菜场里噪杂吵闹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彭雨虹看着越来越黑的夜色，心不在蔫地看着台秤内的蔬菜，眼皮也不抬一下说：“两块。”

    “两块，这不明明一块八嘛。”买菜的男人指着秤盘嚷着。

    “一块八就一块八。”彭雨虹有点不耐烦。

    男人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两毛钱，甩下一句，“卖菜的乡巴佬，尽想占小便宜。”

    彭雨虹抓起面前的黄瓜就要砸过去，想了想又丢进菜堆里，嘴里骂一句，“小气鬼。”梁宝根走过来，“阿虹，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你帮我看一下摊，我想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要不要我帮你去买？”

    “百变的公司明天就开张了，我想做顿好吃的庆祝一下。”彭雨虹开心地笑了一下。

    “那是应该好好庆祝，”梁宝根憨厚地笑着，“快去吧”

    彭雨虹整了整衣衫跑出菜场。

    浓浓的鸡肉香味在屋子里弥漫着，彭雨虹在厨房里洗刷盘碗筷，客厅里茜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桌上的花生米，偷偷地捡起一颗迅速地往嘴里塞。

    “妈妈，叔叔怎么还不回来？”

    “叔叔现在当老板了，很忙。”

    “我饿了。”茜茜抬起手又要去抓菜吃，彭雨虹走过来扒开女儿的手，恶狠狠地吓唬女儿说：“叫你别动就别动，一点都不听话，弄脏了叔叔怎么吃？”

    “叔叔都不回来。”茜茜委屈地噘起嘴唇。

    彭雨虹看着对面艾苗屋子里一直没有亮灯，再看看墙上的钟，已经九点了，要是在平时，郑百变应该早到家了，今天怎么还没回来？ “茜茜，到门口去看看，叔叔马上回来了，快去。”

    茜茜高高兴兴地朝门外跑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切都收拾妥当服贴，看着自己精心布置的一桌香喷喷的饭菜，彭雨虹的嘴角漫上一个温馨的笑靥，这才像个家，像个舒服安宁的家，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了，可是郑百变还没有回来。她这才想起女儿，跑到门外一看，茜茜趴在地上睡熟了。她心头一酸，茫然地朝朦胧的小巷尽头张望，又失望地收回目光。

    墙上的闹钟已敲过十点，桌上的饭菜已经凉透了，郑百变还是没有回来，彭雨虹的耳朵仔细地谛听着楼下走过的每一阵脚步声，可等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她把女儿抱**，熄了灯和衣躺在床上，脑海里走马灯地晃动着郑百变和郑百能的脸，两行苦涩的泪水悄悄地滑出眼眶。

    每天早晨，郑百变和小美一前一后下楼，出了院门小美就坐在郑百变的单车后座上，单车在小巷里欢快地穿梭着向远方奔去。

    每天晚上，楼梯上准时响起郑百变和陈小美的脚步声和嬉笑说话声。郑百变的装修公司刚开张就接了个酒店的装修工程。陈小美一天到晚地粘在他身边，有时候彭雨虹几天也见不到他一次。

    郑百变推开屋门看一眼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彭雨虹，“还没睡？”

    “哦，回来了，吃饭了没有？”彭雨虹坐直了身子。

    “在外面吃过了。”郑百变回过头来看了门外一眼，小美在走廊上一边洗衣服一边小声地哼着歌，很幸福快乐的样子。

    “她怎么天天跟你在一起？”

    “她在我那上班，反正她现在闲着没事干，我也要请人。”

    彭雨虹看看他，“可你喜欢的不是她。”

    “我……”郑百变有点脸红，结结巴巴地说，“我只是请她帮忙，没别的意思。”

    “你这么想，可是不要让人家误会才好。”

    “不会的，我自己会掌握分寸。”

    “你……是因为她才这么急急忙忙地自己开公司？”

    “也不完全是，哥要回来了，他出来也不好找工作，总得让他有事做，现在我自己给自己做主，累一点也值。”

    “她跟小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

    “她是什么人？”

    “我也说不清楚她是什么人，但绝不是一个把钱看得很重的人。”

    “这个我知道。”

    “女孩子看重的是一个男人的心意，看你关不关心她。看她的工作好象挺累的，刚才听她说有点不舒服，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够难的，特别是像她这种既要强又自尊的女孩子。”

    郑百变笑了笑，瞄一眼电视机，“什么电视，好看吗？”

    “没什么好看的，我去睡了。”彭雨虹站起身来关上电视机，走进卧室闩上房门。五年的时间，五年的相依为命，五年的相互扶持，她早就把他当成了自己身边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明知是一些荒唐而不切实际的想法，可她老是这样胡思乱想。是的，百变快三十岁了，他应该谈恋爱、结婚成家了，可是自己呢，自己怎么办？有时候她甚至希望郑百能永远不要回来。她不想看见他，可是再过五个月的时间，他就要回来了。深深地恐惧和害怕时时刻刻从脑海里蹦出来，搅得她心绪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