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日子,波瀾迭起
作者︰
蔡白玉 更新︰2016-07-10 14:33 字數︰2604
13、天氣悶熱悶熱的,公交車站台上稀稀拉的地站了幾個滿臉倦意的人,鄭百變安排好公司的事後想趕去工地看看,看著開過來的公共汽車,他猶豫了一下,扭身朝對面的站台跑過去,今天早晨沒看到艾苗起床,剛才問小美,才知道她今天請了病假在家休息。
鄭百變走上樓來,艾苗的房門緊閉著,他伸出手敲了一陣,屋里沒有動靜,可又有點不放心,趴在門縫里使勁地朝里面張望著,直到確認無人才直起身子來。他轉回身來朝自己房間走來,推開屋門,茜茜坐在客廳里一邊看電視一邊吃西瓜,桌上散了一堆西瓜皮。
“茜茜,誰幫你買的西瓜,你媽回來了?”
“媽媽在睡覺。”茜茜高興地從沙發上跳下來撲進他的懷里嚷著,“媽媽今天帶我去公園玩了,還有阿寶叔叔。”
鄭百變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心里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茜茜跑到房間門口,拍著門喊,“媽媽,叔叔回來了,我拿西瓜給叔叔吃。”
鄭百變的眼楮停在沙發上的衣服上,那是陌生男人的衣服。他的眼楮有點花,血呼地一聲冒上頭頂,一陣頭暈目眩,他攥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地瞪著那扇房門,然而,只是一瞬間,他做賊心虛似地貓著腳躲進了自己的房間,輕輕地掩上房門。隔壁房間里傳來一陣慌亂的匆匆遠去的腳步聲,他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軟在床上。時間像一團凝固不動的稀泥,他死死地盯著牆上那一顫一顫擺動的秒針……
飯桌上的氣氛異常沉默尷尬,屋子里有種壓抑的煩亂,茜茜搬了小凳子蹲在電視機前看動畫片,童真的眸子里充滿了簡單的快樂,鄭百變不想說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想裝做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不知道,一晃眼之間,他好像才發覺當年那個清秀可愛的彭雨虹已經異常蒼老憔悴。他們鄭家兄弟沒有資格指責她。
鄭百變扒了碗飯就想躲出門去,彭雨虹叫住了他。
“百變,等你哥回來了,我會跟他把手續辦清楚的。”彭雨虹低著眼瞼小聲地說。
“嫂子,等哥回來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那麼艱難的日子我們都熬過來了……這事……我不會跟他說的。”
彭雨虹咬著嘴唇深深地吸了口氣,“你覺得我和你哥還有可能在一起嗎?”
鄭百變抿緊了嘴唇。
“一個人的心如果傷透了,再怎麼努力去修補都是沒用的,這幾年我也想忘記那些事,可是我忘不了,”彭雨虹苦笑了一下,“百變,我知道你和你哥的感情,好歹我也是一個讀了幾句書的人,我也有自己的尊嚴和感情,我現在成什麼人了,一個在市場上為了一毛錢、兩毛錢跟人討價還價的菜販子,我連父母的臉都沒法見了,這都是他害的。我怕了他,我很害怕,不想再這那種擔驚受怕的日子,我再也經不起那種折騰了。艾苗說得多好啊,女人也要活得像個人,不能委屈自己,我也想自己好好活一回,你們就饒了我吧。“
“是因為那個男人?”
“不是,”彭雨虹尖叫一聲,臉頓時黑成了一塊醬豬肝,“百變……我知道你會看不起我,我也不需要別人看得起了,愛怎麼看就怎麼看吧,過得好不好我自己心里清楚,別人不能替我過日子。”
鄭百變從煙盒里摸了根煙,抖著手指燃上,狠狠地吸上一口,深深地吸了口氣,“這幾年也確實辛苦了你,嫂子,這畢竟是你和我哥之間的事,你要怎麼樣對他,都是他自作自受,我沒話可說。惟一求你的就是等他出來後再跟他說,行嗎?”
“百變,”彭雨虹心頭一酸,眼眶有點發熱,想說什麼又閉上了嘴巴,站起身來掩門而去。
鄭百變扭身走回屋里頹喪地倒在慶上,他心里有一團火在燃燒。恨、怨、憤怒……茜茜打碎了喝水的杯子,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你看你這個鬼樣子,剛給你洗得干干淨淨又弄得污七八糟,你想累死我是不是?啊,我這麼命苦,生了你這個討債鬼,我這一輩子都毀在你手里了知不知道……”彭雨虹的巴掌拍打在茜茜屁股上的聲音一下一下地傳進鄭百變的耳朵,震得他的心口一陣一陣地發麻。
月亮從窗口爬進來,照在屋子里的小床上,屋子里顯得安靜而溫馨。
“小美,”艾苗 地一聲從床上爬了起來,把熟睡中的小美嚇得咕嚕一下直往床下跳,嘴里喊著,“怎麼啦,出什麼事了?”
艾苗睜開眼楮一看,才知道自己是在做夢,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長長地松了口氣。
“做惡夢了?”小美從地上爬起來,“夢見死人了?”
“不是。”艾苗坐起身來,抱緊雙膝縮成一團茫然地看著窗外那一團半明不白的亮光,“你睡吧,我上天台涼快一會兒。”
“你做什麼夢了啊,嚇死人了,”小美嘟噥著,“要是摔斷了小胳膊小腿,看你怎麼賠我。”
“你活該!現在有工作了,早點搬出去啊。”艾苗拉開門,“快八月十五了吧,月亮都這麼圓了。”
“你都說了八百遍了,我就不搬,氣死你。”小美白她一眼。
“那我就嚇死你。”
“你真去啊,小心一點,我困死了,不陪你。”
四周萬籟俱寂,燈光點點閃爍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院子里,偶爾有碩大的老鼠從洞穴里爬出來大搖大擺地張揚而去,當艾苗爬上天台看到騰椅子的黑影時,她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鄭百變奇怪地看著走上樓來的艾苗,“你怎麼起來了,離天亮還早呢。”
“做了個夢,醒來了。”艾苗沒有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而是靠在護欄旁,遠遠地看著他,“你怎麼也起來了?”
“我還沒去睡,屋里太悶了。”鄭百變掐滅手中的煙頭,他腳下的煙頭散了一地,“做什麼夢了?”
“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忘了……忘了我的家在哪里,那些住過的地方我都去找過,可都不是……”
鄭百變疑惑地看著她,“你經常搬家嗎?”
“記不清楚了,不下十次了吧。”艾苗苦笑了一下,“你嫂子怎麼了,昨晚吃飯的時候听到她在哭”
“好象是下定了決心要和我哥離婚。”鄭百變嘆息一聲,“離就離吧,是我沒本事,沒有讓她們過上好日子。可我已經盡力了,還要我怎麼做,我真的沒辦法了。”
“你對她只有同情和憐憫,她要的不是這個,她需要男人,一個男人的愛和呵護。”艾苗看著他,“能做的你已經做了,她想要的你給不了,那讓她去走自己的路,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她的選擇是一個賣魚的菜販子。”鄭百變不屑地撇撇嘴。
艾苗笑了笑,抬起手腕來看看表,已經是凌晨四點了,早起的人們已經開始在屋里忙來忙去,弄出些無所顧忌的聲響。那一團團昏暗的燈光照著一張張睡意末消的臉,拉人載客的摩托車從小巷里呼嘯而過,擾亂了黎明前的寧靜。昨天听小美說,前面那巷子里的出租屋里發現了一個女孩子的尸體,房子里噴了很多的血,是被人謀殺的,直到尸體發臭了才被鄰居發現。公安局的人來查過了,用的是假身證,听說連家里人都沒聯系上。
艾苗遙望著天空,這鱗次櫛比的出租屋里每天上演著多少悲歡離合的故事?每一個打工仔就像一棵浮萍,因為各種各樣的的原因聚到了一個地方,然後又分開,飄散,誰也不知道誰,誰也不認識誰,又何必留下這樣那樣的羈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