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遭监控的暗访者

    当天下午，我开着雪佛兰去接艳冰。

    清风庄到Q城，从市地图上看，直线不过30华里路程，但因为我们那是大山区，开车绕公路，九曲十八弯，上坡下坡，车子全是盘旋迂回在山道上，从Q城零公里开始，到清风镇街上，整整22公里，另外还得加上从清风街到清风庄那5公里的“村村通”公路！

    我本来是想借这次机会，回清风庄去看看我的小菜籽，但艳冰坚决不同意，只允许我把车停在村外那个拐弯的小山旁。

    因为事急，艳冰接到电话，很快就带着简易行李赶了过来。上车后，她回头向来路看了一下，我知道她想看什么。可是来路已被小山遮挡，无法看到清风庄，更是无法看到此时一定是被外婆抱着站在村口老黄梿树下的小菜籽！

    我心很酸。

    艳冰坐上副驾驶位，头一摆，将披肩长发甩到颈后，说：“走吧。小菜籽有外婆带，好着哩。”

    雪佛兰在公路上飞驰：上坡，踩油门，下坡，踩刹，一会儿左拐弯，一会儿右拐弯……坐在我侧面的艳冰不时提醒：“慢点，山路！”

    我不顾，只说：“那副省长在这个时候去了聂妍家，这对我的竞选是极大的不利，能不急？”

    艳冰 “唏”了一口凉气，怀疑地说：“这怎么可能呢？难道聂妍真是那副省长的**？”

    有急弯，我急将手中方向盘扳了个90度，再扳正，右拐弯，说：“怎么不可能？是吹叔亲自送副省长去的，这还能有假？”

    艳冰忽然想起什么，侧过脸看着我，说：“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什么重要事？”说着，我又猛扳了一下方向盘，雪佛兰像雪豹般敏捷地绕过了一个山岗。

    艳冰显然有些激动，挪动一下身体：“你知道那个副省长是谁吗？”

    我一个打工仔，整天忙着做家政，即使在佛光酒楼见过一些前来吃喝**作乐的官员，但那都是萍水相逢一面之交，谁有心思去管他是张三李四？更不用说那个连影子也没见过的副省长了！我摇头一笑，说：“不清楚。”

    “知道吗？那个副省长就是当年在清风寨一带打游击的二罗的儿子！”

    “啊？”我一声惊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你不是在编故事吧？他才多大呀？听说才五十岁不到哩！”

    “这是他亲口对我老妈说的。他说他这次来，就是想为他父亲了却一个心愿，来看看他父辈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来看看革命老区的亲人！”

    这我听说过，解放后，二罗先是在地区任专员，后担到中央某部任副部长，那时，他多次想来老区看看，但终因工作太忙，一直未成行。那年我们清风寨编镇志，还去信请他为镇志题写了镇志名哩！

    艳冰这么一说，我明白了。战争已远离我们了，现在确实有很多革命前辈更加怀念他们当年曾经战斗、生活过的地方，怀念那些曾与他们生死与共的乡亲，他们始终把他们看成是自己骨肉相连的亲人！现在，那些老革命或是自己年事已高，或是已不在人世，但他们想去革命老区看望曾与他们生死与共的亲人的愿望始终未泯灭，因此，他们常常把这种愿望寄托给他们的子女，希望他们的子女有朝一日能替他们前去看望！听艳冰这一说，我就想，如果二罗老人还健在的话，那这次来的就不会是他的儿子，而一定是他自己！或者说，如果不是梅花坳一战，艳冰的外高祖母、曾祖母被一并杀害，那二罗一定会与艳冰的曾祖母结婚，那这次来的就不会是现在这个二罗的儿子，或者即使是，那这个儿子也一定是艳冰曾祖母和二罗的共同结晶——当然，那个结晶远不会是这个五十岁不到的中年人，而一定是已有快七十岁的老人了！

    艳冰见我只开车不说话，以为我什么也没想，又说：“宁啸，老妈还告诉我，罗副省长前两次到我们Q城来，就是想去他父辈战斗过的地方看看，可硬是被Q市那些头子编着谎给阻拦了……”

    “是呀，他们扣压国家给农民的‘三农’补贴，他们虚报山场、土地，不仅套购国家补助，更是将国家土地占为已有……他们能不害怕上面来查访吗！”我咬牙切齿地说。

    “其实，他们都是一群蠢货，事情有那么好骗的？”说着，艳冰的语气已充满着自豪，“罗副省长是什么人？他是从首都‘空降’到省里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尤其是官场上的事，你市里头子那些小玩艺儿，他能不一眼看出内里的蹊跷？他见前两次行程被阻，这次索性就不惊动市里，直接到老区微服私访！那天，他与司机一路驱车赶到清风庄……”

    “你是说那个年青记者？”我睁大眼睛问。

    “是的。好在路在嘴边，他俩开着车，好不容易问到了清风寨清风庄，再问到冷家，他原以为冷家人一定还是像当年那样纯朴、善良、对当今的生活和事业都充满着无限的激情和热爱。可实地一看，他是喜忧参半了！他从那一家一户别墅般的住房，从家家户户通水通电，从村民家都用上了手机……他看到了革命前辈们付出的鲜血已得到了回报，他欣慰，更为他的父辈们感到自豪！但很快他又茫然了。尤其是像已是我老爸这些革命后代，每当他想到群众中去了解当下的生活状况时，我老爸总是以‘带路’为名，跟前跟后，名义是陪伴，实际是监视他的行动！不久，就不仅是我老爸一人，更是村里、镇里所谓的宣委、电视台记者、文化中心主任……等等，都来‘陪同’！罗副省长本来是想等我回去了解情况，但在村里镇里那些‘陪同者’的监视下，他知道自己身份已暴露，只得提前离开。这时，我那胆小的老妈就把我的情况告诉了他，说我在城里，说我最知道革命老区现在的真实情况……”

    弯道已过去，通往Q城的柏油路已变得宽敞、平坦，经过一段高度紧张的雪佛兰已轻松地行驶在笔直的单向四线道上。

    夕阳的光辉照射在柏油路上、路旁的香樟树上，洒满金黄。

    我把长时间紧握方向盘的手放松下来，见艳冰的神色也放松了，我问：“你是说，罗副省长这次到Q城来找冷家人，是听你老妈说的？”

    艳冰已不再如车行盘山公路那样紧张，她将那只被山路颠簸得有些歪斜的行李包扶正，捋了一下颈后扎着的长发，惋惜地说：“只可惜，去晚了一步，与罗副省长失之交臂了！”

    “是啊，这次回城该不会又与罗副省长失之交臂吧？”我心情凝重；两眼注视着前面的车辆和红绿灯。

    “罗副省长不是要找冷家人吗？怎么去了聂妍家？”艳冰突然问我。

    我当然不能把艳妍也是冷家人的事告诉艳冰，只说：“那天，自称是作家的罗副省长在城里四处寻找冷家人，因为你不在，吹叔就把他带到聂妍家去了。因为聂妍也是我们清风庄人呀！”

    “我急就急在这儿！”接着，艳冰说出了与万子豪同样的担忧：“即使聂妍不是罗副省长的**，但凭聂妍那性格，她一定会编着谎把选举的事告诉罗副省长，为沙包竞选说话。如果这样，只要罗副省长在市头子面前稍丢一句话，沙包的竞选就会成功，你和万子豪就死翘翘了！”

    说着，车已进了城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