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今年虚五岁，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高尚礼领她去幼儿园报了名。圆圆不知道幼儿园是干什么的，在她的潜意识里，上幼儿园可能和上托儿所差不多。爸爸妈妈说这是去上学读书。读书是干什么，她不清楚。跟爸爸去报名的那天，她看到了幼儿园的阿姨，还看到了好多像自己一样大的男男女女的孩子以及他们的爸爸妈妈们。她看到了好多摆布不规则的漂漂亮亮的房子，还有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大操场。所有这些人和物，对圆圆来说都是陌生的，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圆圆感到很新奇，也很迷茫。

    开学的第一天，圆圆是由妈妈送到幼儿园去的，因为今后圆圆上幼儿园主要由妈妈接送。

    今天，黄丽珍天蒙蒙亮就起了床。她除了要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外，还要为女儿装扮一番，第一天上学，孩子给老师的第一印象很重要。再说，孩子的穿着整洁与否最能体现母亲的能干与勤快与否。黄丽珍是个爱清洁要面子的人。所以，她要为女儿刻意梳妆一番，这不但是女儿的面子，也是她做娘的面子。

    黄丽珍把家务处理完后，上楼去准备把圆圆叫醒。圆圆还在熟睡，黄丽珍先把她穿的衣服准备好，然后推醒女儿：“圆圆，快起来，今天要去上幼儿园了。”

    圆圆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又睡着了。黄丽珍又喊了几声，圆圆还是不醒。黄丽珍有点不耐烦，提高了声音：“圆圆，快起来！再不起来就来不及了！上学读书了，还想睡懒觉？”她一把把圆圆拉了起来。

    被大声训斥的圆圆一下子醒了过来，莫名其妙地看着瞪着眼睛的妈妈，意思好像说，这么早叫我起来做啥？

    “看我做啥？今天要上幼儿园了，快自己穿衣服，我下去帮你准备早饭。”黄丽珍说完后向楼下走去。

    圆圆想到今天要去上幼儿园，就拿起妈妈给她准备好的衣服，看看都是没有穿过的新衣服，就不知道究竟先穿哪一件了。她疑惑着，疑惑的时候，眼睛就迷糊起来，一迷糊，就侧身倒了下去，又睡了过去。

    听到楼上没有动静，黄丽珍又向楼上走去，进房一看，圆圆又睡着了，黄丽珍就来火了。一把把女儿推醒：“要死了，还要睡？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投了个丫头家也不争点气？”黄丽珍一骂人，就会失去理智。

    这一次圆圆是彻底醒了，马上想起了今天要去上幼儿园，赶快一骨碌爬起来，准备穿衣服。这时他才想起，不知道先穿哪一件。自从女儿自己会穿衣服后，黄丽珍已经好长时间没替她穿衣了。

    “你这个没用的死丫头。”黄丽珍想到时间不允许再拖下去，就赶快替圆圆硬手硬脚地穿起来，穿好后拉着她往楼下跑。

    下楼后，圆圆要刷牙、洗脸、梳头、吃早饭，一连串的事需要做。圆圆像牵线木偶一样，被娘扯来拽去。紧赶慢赶，黄丽珍总算把女儿抱上了自行车的后座。

    来到幼儿园，操场上和各个教室里已经有好多孩子和年轻的爸爸妈妈。孩子们有的由爸爸送来，有的由妈妈送来，也有的由爸爸妈妈两人一起送来。看得出来，由爸爸妈妈两人一起送来的多数是男孩子。他们很开心，也有点骄傲，碰到熟人，还要炫耀一番自己的儿子，黄丽珍对这些看在眼里，忌妒在心里。

    按图索骥，黄丽珍在竖在学校门口的指示牌上，寻找女儿的名字和教室。来到教室后，看到教室里已经有二十几个男女孩子，孩子们有的已在互相玩耍，有的则眼泪汪汪。教室里窗明几净，童趣味很浓。因为是第一天开学，又都是新生，所以，前面坐了两个幼儿老师。一个老师年长一点，三十出头，显得成熟；一个则很年轻，二十岁左右，她们都穿戴齐整，面部表情显得阳光灿烂。黄丽珍领着女儿走向老师：“陈老师好，这是我女儿高圆。”

    “高圆。”年长的那位陈老师拉长声音轻轻地说着高圆两字，接着看了一眼母女俩，然后把目光收回去，低头看花名册。她右手拿着铅笔，用笔头指着册页，一行一行查看。“噢，有的。”说着又看了一下母女俩，然后把目光停留在黄丽珍的脸上，“你不是高方的妈妈吗？”

    “嗯，是的，陈老师。”黄丽珍嘴角一动，笑了一下。方方上幼儿园时基本都由外公接送，黄丽珍很少接送，但她认识陈老师，陈老师对她也有印象。

    “我说呢，怎么这么面熟。”陈老师恍然大悟的样子有点夸张。

    “陈老师，你看，又要麻烦你了。”黄丽珍不失礼貌地说。

    “好，两个女儿，一个叫高方，一个叫高圆，这样，方、圆就齐了。第二个想要个男孩子的吧？”陈老师自知失言，马上收住话边并补充说：“不过，女孩子也一样，二个一双，这样就热闹了，嘿嘿嘿嘿。”陈老师笑得有点尴尬。她本来想跟黄丽珍幽默一下，哪知弄巧成拙，她的脸红了一下。

    “哎，反正生也生了，也只能这样了。”黄丽珍可不认为陈老师在玩幽默，而是在同情她、安慰她，这是黄丽珍最受不了的，她的脸一下就阴了下来。

    年轻的那位老师似乎看出了什么，马上把话题引开，“来，高圆，跟我到你的座位上去。”

    圆圆坐好后，看妈妈想走的样子，眼眶里出现两汪晶莹的泪水。年轻老师看到高圆想哭的样子，赶快说：“高圆，跟妈妈说再见。”说着还拉着高圆的手向黄丽珍挥了挥。可能是受到了圆圆感染，一个女孩子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紧接着，其他好几个本来就苦着脸的孩子就一个接一个地哭了起来。像深夜安静的水稻田里，突然有一只青蛙鼓起腮高声叫了一声，马上就会引起蛙声一片。这时，教室里乱成了一锅粥，一发不可收入。

    圆圆也跟着哭了起来，而且挣脱了老师的手，扑向还没有走出教室的妈妈。心情郁闷的黄丽珍转过身，向抓住自己衣襟的女儿说：“快去坐好，听老师的话。你这个没出息的死丫头。”说完还在圆圆的手臂上使劲地拧了一把，拧得圆圆哭得更加厉害。黄丽珍的一言一行都被陈老师看在眼里，陈老师马上去抱过圆圆，一边用手帕替她揩眼泪一边哄她，并对黄丽珍说：“你走吧，一会儿就会好的，第一次都这样。”

    黄丽珍很快离开了教室。一看手表，快到上班时间了。今天整个早上，一连串的事情使她很不开心，她怫然向厂里赶去。在走出校门后不远的一个拐弯处，她忘记了响铃，竟撞上了一个行人，自己也险些摔倒。她再想上车时，又发现车子脱了链，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今天是倒霉到家了。她心慌意乱地把车子撑好，手忙脚乱地上好链条。心里骂骂咧咧，“养了这些祸害，真恨死我了。”她懊丧极了，撞了人也没有和人家打招呼、道歉，幸亏被撞的人并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