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计划是黄丽珍一个人去打药水的，现在两个人打，就比原计划提前了半小时结束。两人回到家里，娘已经把粥烧好，为拉近和儿媳的关系，于秋英决定和他们一起吃晚饭。吃好后，于秋英把碗筷洗好后才回去。

    圆圆大概是哭累了，刚吃过晚饭，就眯着眼睛想睡觉了。黄丽珍准备先替圆圆擦洗好身子，然后再去洗打药水时弄脏后换下的衣服。她先在木盆里倒上少许冷水，再冲兑开水，直到用手试着温度差不多为止。和兑好温水后，便去抱女儿。圆圆一看妈妈要替她洗屁股，吓得一个劲地往旁边逃，嘴里喊着：“勿要，勿要。”

    “你逃什么？我又不吃掉你。快，谁跟你磨时间？我还要洗衣服呢。”黄丽珍跨过一步抓住女儿就帮她脱裤子。

    圆圆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挣扎着想从母亲手中逃脱出来。

    “哭啥，我又不烫死你。我要烫死你，早在你生出来的时候把你弄死了。”黄丽珍边说边在圆圆的屁股上打了两下。

    被打痛后，圆圆哭得更凶了，挣扎得也更厉害了。她一边挣扎一边哭喊着爸爸。

    已经有好长时间黄丽珍没有替女儿洗过身子了，前段时间，都是高尚礼替女儿洗。今天，黄丽珍觉得有点对不起女儿，想以此和她亲近一下，哪知道讨了个没趣。

    女儿哭喊着要爸爸，高尚礼走过去抱过女儿，“圆圆不哭，爸爸替你洗。”说着用手试了试水温，然后为女儿洗身子。圆圆止住了哭，乖乖地听爸爸摆布。

    黄丽珍气得朝旁边的凳子上一坐说：“真是岂有此理，水又不烫。”黄丽珍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感到内疚。

    “这能怪谁？想想你有些事是否做得有些过分？”高尚礼心里难过。他替女儿难过，也替妻子难过，同时也替自己难过。

    圆圆不愿意让母亲为她洗身子的原因还得从前一段时间的事说起。母亲替女儿洗身子本来是天经地义的事，这倒不是男尊女卑，而是因为母亲平时带孩子的时间多，对孩子了解得也多，加上女人做事细心，所以，这就成了约定俗成的事。平时，黄丽珍和圆圆合用一盆水，她先替女儿擦洗，然后自己用。为了节约用水，黄丽珍认为第一个人用的时候应该烫一点，等自己用的时候就不需要再加烫水了。

    前段时间的一个晚上，黄丽珍为了抓紧时间替女儿织一件毛衣。刚吃过夜饭，她就匆匆兑好了温水，用手稍微试一下，又加了点开水。然后用毛巾浸着水替圆圆洗屁股，圆圆被烫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为了躲避再一次被烫，圆圆本能地把肚子一挺，黄丽珍没有抱牢，圆圆一下子就从她的手中滑下半个身子，一只脚也滑到了水中，圆圆第二次被烫后，哭得更凶了。黄丽珍抱起女儿，再一次用手试了一下水，感觉是烫了点。她抱起圆圆，起身去取冷水加到盆里，搅了一下，再用手试一下，感觉差不多了，重新替她洗。可圆圆被烫怕了，在黄丽珍的手中拼命挣扎。

    “还哭啥？不烫了。谁愿意替你洗？你这多嫌坯！”黄丽珍的脾气又上来了。她大声骂着女儿，接着又使劲在她屁股上打了几下，使劲抓住女儿替她草草洗完。女儿大哭不止，高尚礼在楼上查阅技术资料，听到楼下闹出这么大动静，就跑下来问妻子：“怎么了？弄得孩子大哭小喊。”

    “我替她洗屁股，就要烫死她了？”

    高尚礼抱过孩子一看，发现孩子的屁股上被烫得红了一片，一只脚也被烫得起了红印。他朝妻子说：“你看看烫成这样，为啥不把水和温一点？”

    “和温一点，等我洗的时候，水不就凉了？”黄丽珍强词夺理。

    “还好是两个人用一盆水，如果是三个人四个人用一盆水，那第一个人就用开水洗？还好像有理呢，亏你说得出来。”高尚礼抱着还在抽泣的女儿，责备妻子。

    黄丽珍自知理亏，坐到旁边的凳上生闷气，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多嫌坯，害人货。”

    看到妻子蛮不讲理的样子，高尚礼抱着圆圆上楼去了。

    接下来的一天晚上，黄丽珍在替圆圆洗屁股的时候，圆圆条件反射，不要她洗，黄丽珍硬捉住她洗的时候，又把她烫得哇哇直叫。旁边的高尚礼一把抱过女儿，大声朝妻子说：“我说你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黄丽珍把手中的毛巾朝水里一扔，回敬丈夫说：“我是故意的，我要烫死她，明天起你替她洗。”

    嘴上这样说，可明天还是黄丽珍替女儿洗。但圆圆不干了，一看到妈妈要替她洗屁股，就条件反射地哭喊着躲避。也就是从这天起，高尚礼就尽起了为女儿洗身子的责任。在爸爸手中，女儿很乖顺。

    自从丈夫替女儿每天晚上洗身子后，黄丽珍一直有一种负疚的感觉，丈夫毕竟是个大男人，是女儿的爸爸。说出去不被人家笑掉大牙才怪呢。今天下午洗床单时，女儿摔倒后自己的表现确实过了份。婆婆的大度，使得丈夫和自己一起轻松提前完成了打药水的工作，这些都是黄丽珍重新替女儿洗身子的原因。可是，女儿又条件反射地拒绝了她，使她既难过又恨。难过的是，女儿居然还记得这事，说明这事在她的心灵上已造成了伤害。恨却是一种莫名的恨。

    是啊，丈夫说得不错，这能怪谁呢？自己如果对女儿倾注了该付出的母爱，女儿会这样吗？可这能全怪我吗？圆圆如果是个男孩，我会这样吗？难道就我重男轻女吗？所有的人不都有这种观念吗？不过有的人表现得直白一点，有的人表现得伪装一点罢了。我呢？我属于哪一种人呢？也许哪一种也不是。她坐在凳上，神情有些木然。等丈夫替女儿洗好身子后叫她，她才反应过来。

    “丽珍，有些事情是该好好想想。圆圆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既然生了她，就该善待她。”高尚礼看着神情木然的妻子说。接下来又对女儿说：“圆圆，妈妈下次帮你洗的时候，水不会烫了，要听妈妈的话。”

    圆圆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似乎听懂了爸爸的话，又似乎没有明白。黄丽珍听了丈夫的话，看了看父女俩，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站起来，端起女儿用过的水朝里间走去，自己擦洗身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