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霞去黄丽珍家后的第三天，就派了一名做计生工作的女青年和黄丽珍一起去做了一次检查。检查的结论是，怀孕时间已经过了做人工流产的月份，胎位和母子的健康状况一切正常。黄丽珍瞧准一个机会问医生：是男孩还是女孩？医生回答不知道。次日，高尚礼去大队交了生二胎的罚金。取得了罚款收据，就算获得了二胎的出生权。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孩子的出世了。离开预产期还有二个多月时，黄丽珍有些焦虑，还有些兴奋，更有些担心。

    让黄丽珍牵肠挂肚的事是，肚子里这小东西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怀孕前，她和丈夫一起研究过生男生女的表格，并根据自己的出生年月和丈夫的出生年月，对照表格上的要求付诸行动。她去看过瞎子算过命，她还到庙里去烧过香求过签，逢年过节不忘记擎香拜祖宗，怀孕后每逢月半日都要烧香上供，敬神、敬仙、敬灶家老爷。总之，为了生儿子，该想的做的她都想了做了。听人家说肚子大了，肚子的形状是尖的是男孩反之为女孩，可自己也不能判断自己的肚子是属于尖的还是圆的。又有说法，女人怀孕后在跨门坎时，先提左脚怀的是男孩反之是女的，自己在进出门时就特别注意，可注意的结果是，有时候先提左脚，有时候又是先提右脚，自己也就不能判断，究竟怀的是男的还是女的。就这样，黄丽珍在忐忑中打发日子。

    要想知道孩子是男还是女，只有做B超才能知道，而要做B超就只能找姑妈黄瑞芬。她是妇产科医生，她要是答应了问题就解决了。但是，做出来如果是个女孩，又能怎么样呢？这么大的月份了，又不能做人流，除非通过催生实行早产。想到这里，黄丽珍的心一悸，她萌生了一个念头：我经历了这么多的麻烦和磨难，不就是为了生个儿子吗？对，我得去找我妈！叫她去打通姑妈的关节。黄丽珍知道，姑妈的性格像爸，为人处事小心谨慎、讲原则。但妈是她的克星，如果妈给她来横的，她就没辙。黄丽珍决定，明天就去找妈，否则的话，要是生个女孩，不就白努力了。她想，这事也不能跟尚礼说，对他说了，他不会同意的。黄丽珍一旦打定了主意，心里就蠢蠢欲动。

    次日一早，黄丽珍就回了娘家。当她把想法跟娘一说，母女俩一拍即合，马上去了医院。

    没有拐弯，母女俩直接来到黄瑞芬的办公室。还正巧，她在班上，而且办公室就她一人。

    “姑妈，今天怎么这样空？”黄丽珍热情地跟姑妈打招呼。

    “刚忙过一阵子。丽珍，快坐。嫂子，你也来了？”

    “怎么，我这个当嫂子的就不能来看看你？”杨春红说着转身向门外看了看，立即把门关上，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瑞芬，我们今天是来找你有事的，你可不要推托。”

    “丽珍，这一阵子身体怎么样？胃口好吗？在这段时间里，一定要吃饱睡好，这对大人对孩子都有好处。”黄瑞芬有意避开嫂子的话。她见嫂子这样神秘兮兮，知道不会有好事。

    “瑞芬，我跟你说话，不要东拉西扯的。实话跟你说，丽珍想要个男孩，想叫你看一看，如果是女孩，你就想想办法。”杨春红压低声音说。

    “这可不行。嫂嫂，你不要害我。再说，丽珍的月份也这样大了，你们不要无事生非。”黄瑞芬证实了刚闪过的猜想。她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表情马上严肃起来。

    “有什么不行？看你这胆小怕事的样子，跟你哥一个样，就这出息。”杨春红不依不饶。

    “不行，不行，肯定不行！前几天我们一个医生为她的一个小姊妹，也是为了这事，结果被开除出了医院。我可不想失业。嫂子，别的事我可以依你，这事可不行。”黄瑞芬和嫂子说话难得这样态度坚决。

    黄丽珍知道没戏了，她理解姑妈的难处，如为了自己的事而泼了姑妈的饭碗，就太自私了。

    “看来丽珍也白有你这个姑妈，这点小忙也不肯帮，真是的。”杨春红生气了。

    黄瑞芬严肃认真地说：“这不是小事，我的嫂子。如果知道了是女孩，你们就真的把她弄掉？丽珍想弄掉还要经尚礼同意呢。你能做他们的主吗？你做得了丽珍的主能做女婿的主吗？这是他们两人的孩子。”

    一阵沉默后，黄丽珍开口了，“姑妈，如果不能做，就算了。妈，我们也不能为难姑妈。我知道，这是原则问题。妈，我们走吧。”黄丽珍拉着妈要走。杨春红还在生气，坐着不动。

    “丽珍，既然来了，我再帮你检查一下。”黄瑞芬不管嫂子还在生气，她给丽珍做了常规检查。结果是胎位、血压、心跳等一切正常。

    看看没有了希望，杨春红慢慢站起身来，“那就这样吧，不劳你大驾了，希望你把铁饭碗换成金饭碗。丽珍，我们走吧。”说完，拉着女儿就往门外走。

    “那你们走好。丽珍，你要注意身体啊。”黄瑞芬边说边苦笑着摇了摇头。

    黄丽珍和娘一起到了娘家。她心情有点沉重，本来就内向的她，现在更不想说话，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算了，丽珍，你也不要多想了，依我看你这次肯定是生儿子。”母亲安慰说。

    “妈，你怎么知道？”

    “难道你忘啦，上次我陪你一起去叫瞎子算命，瞎子不是说你怀的八成是儿子吗？后来我又陪你到庙里去求签，抽的签也是中上签啊。我看错不了。”

    “妈，对这些我也只是安慰安慰自己，也不知道有个准头没有。但愿瞎子也好，求签也好，说的都是准的。”

    “肯定是准的。我生了你们女姊妹四个，到怀国珍的时候，我也去叫瞎子算过，结果一算一个准。你不要多疑了。噢，对了，我要做饭了，你爹和方方要回来吃中饭。你先歇着，我去做饭。”杨春红围上围裙，弄饭去了。

    不一会，黄瑞祥和方方回来了。丽珍跟父亲打过招呼，方方喊着妈妈。母女俩已有好几天没见面了，见了面不免亲热一番。黄丽珍和女儿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拉着她的手轻轻问：“方方，你说妈妈这次是生小弟弟还是生小妹妹？”

    “妈妈，你想要小弟弟呢还是想生小妹妹？”女儿不知道妈妈的意图。

    “方方，妈妈想替你生一个小弟弟，你说好吗？”丽珍知道童言无欺，想从女儿嘴里测试一下。

    “妈妈你就生一个小弟弟不就好了吗？”女儿天真地回答，诡异地一笑。

    吃过中饭，黄丽珍悻悻地回到了家，晚上没有把白天去医院找姑妈的事跟尚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