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雨过天晴的下午，黄丽珍回家了。像出去时一样，是带着大包小裹坐高尚礼的自行车回家的。黄丽珍的肚子明显大了，她已经有六个多月的身孕了。

    黄丽珍回家前，思想上做好了各种准备。一是接受张霞的再一次上门做工作；二是接受厂里的处理，可能会被开除；三是接受罚款。要想生下肚子里的孩子，这三道坎是一定要过的。回家后，她不去上班，在家里做家务、种地。她叫丈夫到她厂里继续替她请病假。既然在家里，就有平时谈得来的年轻女人来串门、拉家常，宋春英就是其中的一个。

    黄丽珍回家的第三天，宋春英边织毛衣边拉家常来了。

    “丽珍，出去了这么长时间。我是你出去一个星期后才知道的。”

    “春英，你是怎么知道我出去的？出门的时候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这事呀。”黄丽珍疑惑地问。

    “难道你公公婆婆也不知道吗？外面传说是听你婆婆说的。”这个没有心计的女人根本没有考虑这句话将会在她们婆媳之间产生什么后果。

    “什么？怎么又是她说出去的。这个死老太婆，我啥地方得罪她了？她这样横不罢竖不休地跟我过不去？”黄丽珍恼火了。

    “噢，我想这是人家在瞎说。可能是胡丽琴瞎编的。”宋春英发觉刚才说了句不该说的话，但她又不知深浅地带上了胡丽琴。她马上又想到了黄丽珍和胡丽琴的关系不好，发现后半句话又是不该说的。宋春英一时面孔涨得通红，不知说什么是好。

    宋春英的话，使黄丽珍若有所思。婆婆虽然平时嘴比较紧，但她年纪大了，多话唠说不是没有可能。胡丽琴和自己一直面和心不和，有意挑拨自己家里的矛盾也不是没有可能。黄丽珍记恨着婆婆，同时也记恨着胡丽琴。她心里骂了一句：这个胡丽琴真是个狐狸精。从此以后，黄丽珍和婆婆一直保持着不冷不热的关系。她知道婆婆对自己好，可也不能饶恕她坏自己的事。

    高尚礼已经从父亲那里知道了张霞在暗中帮忙的事，他在车站接丽珍的时候把这事告诉了她。黄丽珍听后心里踏实了许多，所以，对婆婆的埋怨也就多少减轻了些。

    黄丽珍回家后，开始在思想上、物质上做着各种准备，迎接肚中小宝宝的出世，过了一阵相对平静的日子。在平静的生活中，也就淡忘了前一段时间的烦恼和对婆婆的埋怨。看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黄丽珍生活中的阳光也变得灿烂起来，有时做家务的时候还哼起了小调。

    一天上午九点钟光景，黄丽珍上身着一件粉红色的宽松汗衫，下身穿一条黑色裙子，赤脚穿着塑料拖鞋，正微微弯着腰，拿着长柄拖把在拖地。她面朝北，从后门向前门拖，一边拖还一边轻轻唱着小曲。因为天热，前后门都敞开着，东南风从前门进后门出，屋里凉快舒适。

    “丽珍，身怀六甲了还手脚不停，尚礼讨着你这个老婆真是福气。”

    黄丽珍正心无旁骛地干着活，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她本能地转过身去，当她看到来者是谁时，脸就一红。她微微一笑，赶紧打招呼，“喔唷，原来是张主任，快进屋坐。”丈夫对她说了张霞上次来找公公谈话的意图后，她对张霞就有了感激之情。

    张霞坐下后说：“丽珍，你也坐下。怀了孩子，不能太辛苦，我听说你就是爱干净。”黄丽珍坐下后，她继续说，“我今天是有正经事来找你的。上两次没有直接来找你，而是找了你公公婆婆，你也不要见怪，我也是为你着想。”张霞没有拐弯直切主题。

    “张主任，这我明白，我和尚礼从心底里感激你。”

    “你们也不要感激我，我和你公公共事这么多年了，能帮的还能不帮？就是没有这层关系，只要是大队里的社员，该帮的我们都要服务好。”张霞说的是心里话，多年的工作经验，使她处理问题轻车熟路，游刃有余。“不过，事已至此，该做的还得做，该处理的还得处理。这你得理解我，也要支持我。”

    “这我知道，张主任你就说吧，我会理解的。”黄丽珍知道张霞要提要求了，这才是她今天来的目的，心里不免惶惶。

    “丽珍，那我就说了。一，你要去医院作一次检查，检查后才能确定要不要做人流。我知道你怀孕已超过了六个月，所以，这是一次过过场的例行公事的检查。检查后，可以知道胎儿是否正常，所以，这不是坏事。二，你要作好被罚款的准备，这件事必须要在生孩子前办好。至于罚款的额度么……，多则一万，少则五千。说实话，这个额度是因人而定的。依据主要是根据当事人的家庭经济情况和平时的表现定的。关于你的情况，我向领导汇报过，根据商量的意见，按最低标准罚款。这个你要和尚礼商量好，并作好准备。”

    “我知道了，张主任，这全靠你的帮忙。”

    “这也不叫帮忙，这是我们该做的事。你安排一个时间，我叫人陪你去做检查，这事越快越好，否则，我们做工作就会被动，对大家都不好。”

    “知道了，我反正天天在家，什么时候都可以。”

    “这就好，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说，这当然首先我要向你赔不是。上次我来你们家的时候，说到是谁把你怀孕的事透露出去的事，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更不能怪你婆婆，我也是道听途说没有根据地瞎说。我想这事不可能是你婆婆说出去的，她是一个贤慧而又相当谨慎的人，她要是受了冤枉，心里会十分难过的，为这事我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再说，这事说不说出去，别人早晚会知道的。”张霞心里一直牵挂着那事。

    黄丽珍低头不语，过了一阵，像是对张霞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不是她说的哪又是谁说的呢？我怀孕的事一开始没有别人知道，就她知道。”黄丽珍还是认为风声是婆婆透露出去的。

    “好了，丽珍，至于是谁说出去的已经没有意义了。”

    “——嗯。”黄丽珍承认张霞说得不错。

    “丽珍，我要走了，你也不要太辛苦，要注意休息。”张霞说着站了起来。

    “谢谢你，张主任，给你添麻烦了。”黄丽珍把张霞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