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珍跟娘回到娘家，因为刚结婚还没有孩子，所以她无牵无挂，准备在娘家吃了晚饭再回家。

    吃晚饭的时候，黄瑞祥首先打开了话题：“老太婆，丽珍母女都好吧？”

    杨春红阴着脸说：“好，就是生了个女孩不好。我们生了这么多丫头，可女儿生来生去还是生丫头，你说丧气不丧气。”

    “丫头就丫头吧，不要再去瞎鼓捣了。”老头子已多少知道了一点她们这几天的动静。

    “你懂个屁！正因为我们生了那么多丫头，所以老是受人欺，要不是有了国珍，我们能抬得起头吗？吃你的饭，少多嘴！”老太婆的脾气又上来了。

    “谁欺负你啦？你是自寻烦恼。好了好了，不说了，不关我的事。真是的，我自己女儿的事，怎么就不要我多嘴了。”老头子嘀嘀咕咕，在老太婆面前，他说话总是没底气。

    “我支持爸爸的意见。妈，你这样瞎折腾，姐夫对你有看法不说，姐姐的公公婆婆也会对你有意见的。”小女儿玉珍也发表自己的看法。

    “对，妈就是封建思想太严重，现在男女平等了，还这样重男轻女。再说，计划生育抓得这样紧，你这不是在没事找事吗？妈，姐夫家的事，你就不要去掺和了。”儿子国珍今年十五岁，在读初中，接受的教育先进，所以，对娘的言行很有看法。

    “你这个小东西，你懂个屁！我要是男女平等了，搞计划生育了，能有你？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杨春红笑骂着儿子，她对这个宝贝儿子百依百顺，宠爱有加。

    “好了，我不说了，不关我的事。”黄国珍把喜欢吃的菜拉向自己，只管吃他的饭。

    “这就对了，这才是我的好儿子。”杨春红替儿子夹了一筷菜。然后对二女儿说：“美珍，我们商量好的事你可不能忘记了。明天一上班就去办，你明天下了班后，我们一起到那个人家去，确实好的话，就这么定了。”

    “妈，你就别去了，我去看看就可以了。你还不相信我？”黄美珍不想得罪姐夫家的人，她打算去过一下场，找个借口把娘应付过去就算了，哪知道娘这么较劲。

    “不行！你的眼光哪及妈。再说，你也不要敷衍我，你比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这老太婆犯起犟来，全家人合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

    晚饭后，美珍告别娘家回婆家。回家的路上，她顺便去了同车间的那个小姊妹翠花家，跟翠花说：“明天下班后，我和我妈要到那人家去看看，麻烦你今天去跟他们招呼一声，好让他们有个思想准备。”

    “好的，我马上就去。”翠花爽快地答应了。

    次日，黄美珍下班后来到娘家，娘早就做好了出门的准备。这天，黄美珍骑了辆新自行车，这是娘家的嫁妆，平时老公骑得多。因为今天她有事，所以就由她骑来了。娘坐上车后，黄美珍一路紧踏向那人家骑去。

    到达目的地已是四点半后了，翠花已经先一步到了那里。美珍和娘到达时，主人热情地迎了出来。进屋前，杨春红以挑剔的眼光观察这人家的家前屋后。仿佛替女儿第一次相亲看人家似的。

    这户人家有瓦房三间，座北朝南，独门独户。门前视野开阔，场上有口水井；屋后有个小园子，园内有一小架葡萄；屋内收拾得窗明几净，井井有条。杨春红看后心想，是个好人家，心里乐滋滋的就有了结论。

    女主人领客人察看的时候，男主人已经泡好了茶。桌子上的果盘里放上了早已准备好的瓜子、糖果。

    两位主人给人的形象是：男主人中等身材，五官端正，行为举止温文尔雅；女主人眉清目秀，端庄贤淑，言行谈吐落落大方。

    男主人先向客人作自我介绍：“我在镇上供销社工作，我妻子是小学教师。我们结婚好几年了，一直没有孩子。这次听翠花说了你们家孩子的事，我们很高兴。你们放心，我们待孩子会像自己所出。不过，今天孩子的父母没来，不知你们有没有商量好。这事绝不能勉强，否则会闹出笑话或不愉快的事来。”

    “噢，这位同志，这事我们是商量好的。”平时能说会道的杨春红在通情达理的男主人面前，心里不免忐忑。

    男主人说：“既然是这样，就再好不过。不过，我们也要去看看孩子。”虽然翠花在他们面前把孩子说成一朵花，但他们还是要先看看孩子再定。他们所担心的不是孩子长得怎么样，而是担心孩子是否有先天性缺陷。他们认为，要么不领养，要领就要领一个健康的孩子，至于男孩还是女孩倒无所谓。男主人还有一个想法，他们要当面听听孩子父母亲的意见。

    杨春红自信地说：“当然可以，见了孩子，你们肯定会喜欢的。”

    “那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就不去了，由我妻子去，一个大男人为这事奔忙有失面子。我妻子和翠花一起去，这就有劳翠花了。事成之后，我们会好好谢谢翠花的。”男主人说完，脸不易察觉地红了一下。

    看看天色不早了，女主人去准备晚饭。一看情景，杨春红马上站起来准备告辞：“那就这样定了，到时候由美珍领你们一起去。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走了。”

    “不行，吃了晚饭再走。”男主人真心地挽留说，“翠花，你帮我留住她们。”

    “就不要客气了，我也要走了，吃饭的事，等事情成了再说。”翠花也起身准备告辞。

    在客人的坚持下，主人没有留下客人，相互招呼告别。

    回家的路上，杨春红兴奋地说：“美珍，这是个好人家。”

    “人家是好人家，我看这事有点玄，不一定能成。”黄美珍知道姐夫的态度，所以，她对此事不抱希望。说实话，她内心也不希望这事能成，毕竟这不是件光彩的事。

    “瞎说，回去吃过晚饭我就去丽珍家，跟她说道说道，这孩子要是到了这种人家，这才是她的福气呢。”杨春红喋喋不休。

    “这倒是事实，你这句话我赞同。”美珍附和着。母女俩边说话边走，到家时夜幕已经降临。吃过晚饭，美珍回婆家，杨春红朝丽珍家赶。

    “妈，你吃过了吗？”高尚礼在楼下收拾碗筷，看样子也是刚吃过。

    “吃过了，尚礼，我来看看丽珍和圆圆。”杨春红说完就朝楼上跑。

    “好的，圆圆刚吃过奶，睡着了。”高尚礼边说边继续忙。

    来到丽珍的房间，杨春红就迫不及待地把今天去那户人家的所见、所闻、所想详细地跟女儿说了。丽珍苦涩地笑了笑，慢慢地点了点头，又慢慢地摇了摇头，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把话题扯到了别处：“妈，方方听话吗？”

    “听，方方乖着呢。她一定要跟我来，夜头黄昏的，我没让她跟来，她现在正做作业呢。”杨春红也不想把前面的话题继续下去，多说了怕伤女儿的心。

    “妈，你们也不要过分宠着方方，这样要把她惯坏的。”方方是双方家庭这一代人中的第一个孩子，大家都宠着她、依着她。

    “丽珍，我要走了，可能这两天人家要来看看孩子，你要有个思想准备。”杨春红站了起来，等女儿的回答，可女儿没有回答，没有回答就等于默认，这老太婆也有点难过地向房门外走去。

    昨天，黄瑞祥一家在吃晚饭时讨论孩子的时候，高春华一家也在饭桌上开了个短短的家庭会。在场的有：高春华老夫妻俩、二儿子尚仁、三儿子尚智、四儿子尚信、还有尚仁即将过门的媳妇魏芳，也是六个人。

    高春华是当家人，他首先向孩子们发话：“今天基本都在，你们的嫂子又生了个女孩。生就生了，不管是男还是女，都是我们高家门里的人。圆圆是我们的嫡亲孙女儿，是你们的嫡亲侄女儿，是我们大家庭中的一员。你们都是年轻人，可不能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今后要多关心、照顾、爱护这个小宝贝。当然，也要理解你们的嫂子，她是你们的大嫂，你们都要敬重她，她同样是我们高家门里的一员，而且是很重要的一员。都听到了吗？”他像开社员大会作报告一样，一片大道理。

    “知道了，我已经去我那小侄女那儿好几次了。我一看就喜欢上了这小不点儿。可我发觉嫂嫂总是那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尚信还在读高中，平时对家里的事很少关心，所以，对嫂子生孩子后所发生的一切，他知之甚少。

    于秋英瞪了一眼小儿子，嗔怪他说：“闭嘴，就你多话，少说点谁会割你的舌头？今后不准说你嫂嫂的不是。”

    尚信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一副委屈的样子，“我也是实话实说么。”说完埋头继续吃饭，吃完敲着空碗跑向灶间，算是告诉大家，他吃完了。

    其他人没有再说什么，吃完晚饭，大家各自散去，于秋英和未过门的儿媳一起收拾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