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中饭，杨春红提着早已准备好的腌菜、益母草、红枣、红糖之类的东西来了，丽珍的大妹美珍也跟着娘一起来了。

    高尚礼不在家，今天乘假期还没有过，他拿着锄头到自留地里去了。大门虚掩着，楼上的房门没关。母女俩进房门时，黄丽珍正在奶孩子。见地上刚拖过的样子，杨春红说：“丽珍，月子里可不能像平时一样爱干净，只能马虎一点，月子里落下了病可不是闹着玩的。”杨春红边说边端了张凳坐下后跟女儿唠了起来，黄美珍也在方方睡的小床上坐下来。

    “妈，我知道。来，圆圆，快看看外婆，看看阿姨。”丽珍从女儿嘴里拔出奶头，把女儿的脸转向娘和妹妹。“妈，尚礼已给孩子取了名字，叫高圆。孩子她爷爷、奶奶也都说这名字好。”

    “你们说好就好吧。”杨春红不以为然，接着把话头扯开，开始了她的言归正传，“丽珍，你就甘心情愿这样了吗？”

    “你说还能怎么样呢？妈，你就不要再提这事了，看来，我的命中没有儿子。”黄丽珍无奈地说。

    “瞎说！你看我生了你们姐妹四个，最后不还是生了儿子？”

    “那是过去，现在计划生育这么紧，哪能无限制地生。”

    “谁叫你无限制地生了？下次怀上了，叫你姑妈先做个B超，我们来个早知道，不就有把握了么？”

    “医院里管得严，姑妈也不会同意的”

    “管她同意不同意，到时候就是要叫她做。如果她不同意，我就跟她没完。”

    “妈，生二胎已经不容易了，如果要生三胎，那是根本不可能的。难道你没有看到？人家为了生二胎，有的被扒了屋，有的失去了工作。尚礼在厂里是技术骨干，又是先进工作者。如果他失去了工作，我们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谁叫你生三胎啦？你可以把孩子送人，送给一个好人家，孩子大了也享福。我今天和美珍一起来就是和你商量这事的。”

    给娘这么一说，黄丽珍的心似乎又动了起来，“那也要等尚礼回来了再商量。”

    “当然要跟他说，但不是和他商量。我们商量好了，再和他说。”这做丈母

    娘的，为了达到目的，又犯起了行事武断的倔脾气。

    “美珍，妈拉你一起来就是为了这事？看来你发现了对当的门户？”黄丽珍问妹妹。

    “姐，我今天主要是来看你和孩子的，其实这孩子真可爱，我也有点啥不得。只是妈前天交给我一个任务，让我打听有没有好人家。我打听倒没有去打听，只是平时听我们织布车间的一个小姊妹说过，他们生产队里有一对夫妻结婚已经五六年了，到现在还没有孩子。这人家家庭条件好，夫妻俩都在单位工作，而且夫妻俩都通情达理。听说他们想领养一个孩子，现在大都是独生子女，一时找不到对象。我把这情况和妈说了，就趁着来看望你，顺便把这个消息也带来了。”其实美珍不想趟娘的浑水，她有点迫于无奈。

    “……”黄丽珍欲言又止，看看怀中的小女儿，心里十分矛盾。说实话，她和圆圆已经有了感情，毕竟孩子是她身上掉下的肉。

    “丽珍，我看就这样办。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长痛不如短痛。这是牵连到一生一世、子孙后代的大事。”杨春红看到女儿开始心动，就步步逼紧。

    “好吧，美珍你先去探探话音，听听人家的态度，等会儿尚礼回来了，我再和他商量。”黄丽珍的心里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不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确实要征得丈夫的同意，才能作出决定。

    “这就对了，美珍你也赶紧去说，如果需要，定个日子，你也可以领人家来看看，我这外孙女可是看不黄的。”老太婆终于松了口气，孩子生下好几天了，她还是第一次称孩子为外孙女。

    这时，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脚步声好像响了一点，仿佛故意踏出来的。房间里的人立即打住了话头，一齐看向门口。

    于秋英走了进来：“唷，我们家圆圆的外婆、阿姨都在这里。我来看看有没有尿布换下来，有的话，好拿去洗。”

    于秋英穿着布底鞋，上楼梯的时候没有发出响声。因为房门虚掩着，所以当她来到楼上时，就听到里面在说什么送人之类的话，她马上警觉起来，收住了脚步，听了一会儿就明白了。当里面说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就故意放重了脚步，免得冒然进去使她们尴尬。

    于秋英的突然到来，母女仨人不免心虚，黄美珍和杨春红条件反射、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阿姨来了。”黄美珍首先打招呼。

    “孩子她奶奶，丽珍生了孩子，又要辛苦你了。”杨春红说完便去拉亲家母的手。

    “看你说到哪里去了，丽珍和孩子都是我们高家的人，所以，照顾好她们，是我们应尽的责任。再说，方方不一直在你们家吗？是你们辛苦了。等方方长大后，要叫她好好孝敬你们呢！”于秋英虽然文化不高，却知书达理。

    “孝敬就不要了，长大后多来外婆家看看就好了。俗话说：外孙像只狗，喂大了就走。我看方方不是这样的人。”杨春红高兴地笑了起来。

    “谁说不是，你看我们家几个，哪一个不在外婆家滚大，现在一个个长大了，有谁经常去看看外公外婆的。都说小时候外婆家，长大了丈母娘家，一点也不假。”于秋英也边说边笑了起来。

    “也难怪，孩子长大了，都有他们自己的事，我们做长辈的也要理解他们。”

    两个老太婆拉起家常来没完没了。直到写字台上的“三五牌”台钟响了三下，于秋英才收起换下的湿尿布向楼下走去。房间里母女三人继续说了一会儿话，杨春红和黄美珍也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