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一語中的

    季家是武將世家，季風的爺爺是西漢年間的開國將軍，當年小國混戰，就是他陪著高祖南征北討，打下了大漢大半個江山。後來，諸小國被滅，大量圈地封王的軍閥歸順，大致就剩下了彪悍的匈奴老是陰魂不散。

    周圍一些零碎小國，都以附屬國的形式存在，每年需要向主國進貢大量的財物才得以喘息。

    但，匈奴卻肆意妄為不肯服輸，直到三十年前，經過一場激烈的混戰之後，匈奴才元氣大傷，不得已簽訂了百年休戰的協定，但近幾年，他們通過休養生息國力漸漸恢復，便又開始蠢蠢欲動，時不時就在邊境挑起事端。

    這次的戰報也是來得突然，劉啟通過私人密報了解了邊疆戰事，過來就是想跟皇上商量對策，不想正撞上淳于父女在這，而自己正要傳召進宮的季風也在這里，劉啟不禁心里詫然，當文帝向他說明緣由後，他才放下心來。

    劉啟不僅生有一對桃花眼更生就一張桃花面，單是這張男女莫辨的俊臉就讓他在政事上吃了不少啞巴虧，朝中大臣大都看不慣他那個萬事戲謔仿若游戲人間的性子，所以對于他將來繼承王位都頗具微言，尤其是以陳琦為首的幾個元老級人物，私下里更是暗自積聚力量，查找劉啟的把柄，想等到時機成熟之際，廢除這個有些吊兒郎當的太子，重新立王。

    對于這些老臣門的動機，劉啟早就心中有數，既然人們眼中的他是個紈褲子弟，那他干脆就假戲真做的紈褲下去，反正有板有眼的生活對他來說也太過沉悶了，不過，季風知道，劉啟玩世不恭的外表之下，有著坐擁天下的野心和抱負，他之所以這樣瀟灑隨意，一來可以讓陳琦放松對他的警戒防備，二來他可以秘密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想要的，決不僅僅是現在的一切。

    季風轉頭看向劉啟，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靜待劉啟說話。

    劉啟臉上瞬間蒙上了一層冰霜，而剛剛那份談笑風生的恬淡模樣，好似假象。

    “此次匈奴來勢洶洶，想必是做好了大規模開戰的準備，季風，你明日就帶兵出征，切忌不可將消息泄露半點風聲。”

    季風點頭，“我馬上就去準備。”

    文帝皺起眉頭，臉上現出幾分擔憂，“百年休戰合約，如今才過去三十年，一經戰起，最受連累的還是各方的百姓啊。”

    勝者王，敗者寇，想讓戰爭平息，就得成為絕對的王者。

    劉啟看了文帝一眼，並沒多說︰“若是父皇同意，我這就去安排了。”

    文帝無奈點頭，“啟兒，這件事就交由你去辦吧，還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徹查清楚，我听說朝中有人通敵賣國，暗中勾結匈奴，現在只是證據不足，你這次派季風出戰，一來平息戰亂，二來要查清此事，嚴懲不貸。”

    “是，請父皇放心，兒臣明白，一定把此事徹查清楚，然後回稟父皇！”劉啟望著文帝期望的目光信誓旦旦道。

    剛才劉啟和皇上商議戰事，緹縈和淳于意便在偏廳等著，好在沒多久，就見季風和劉啟走了過來。

    緹縈和淳于意急急起身，不等他們說話，劉啟先上前一步，對緹縈笑道︰“緹縈姑娘，我剛才已向父皇替你請求，等你爹爹從戰場回來，你便進宮，那時，本殿下要給你們一起接風。”

    緹縈一時局促，也不知再說什麼好，只覺得太子那個戲謔的眼神看得自己全身上下不舒服，只得紅了臉，垂了頭，不再做聲。

    劉啟看著緹縈羞澀難當的樣子笑著轉開目光，看向淳于意，“淳于大夫，那就煩請你跟季風一起出征去吧，一切听他安排即可，萬事要多加小心。”

    “多謝太子。”淳于意微微拱手。

    季風朝緹縈淡淡一笑，隨即看向淳于意，“伯父，咱們走吧。”

    三人並排而行，直到出宮上了馬車，緹縈才長出口氣，嘟嘟囔囔的跟父親講，“那個太子，好嚇人。”

    淳于意擄著胡子嘆口氣，“唉，只望這次去邊疆能夠順利，等我回來之後再想辦法推掉皇上的邀請吧。”

    緹縈心中暗想︰這次自己一定要想辦法跟著爹爹和季風一同前去戰場，想到能夠跟季風在一起，緹縈心里就莫名的充滿了莫大的歡喜。雖然遺憾之前準備了許久的話沒能說與皇上听，但眼下倒也能釋然，想著今後還有機會面聖向他解釋，一顆心也總算踏實下來。

    在她短短十五年的人生中，一直都在跟草藥、病人打交道，忙碌起來，甚至會忘了何為單調，但此刻卻不同了。

    她的生命如諾大鏡湖之中被人投入了一枚石子，一波接一波的漣漪隨風而起，似乎已經再難恢復平靜。

    *

    淳于意到家之後馬上開始收拾行李，緹縈跟在父親身後好說歹說總算說服了父親答應她一同前往，按照季風的話來看，他們最晚明天傍晚就要啟程。

    淳于意早就有去邊境線救治傷員的打算，只是陸二娘听到女兒也要一同偷偷的前往不禁擔心非常，左右都是放心不下。

    緹縈將三兩件男裝疊好放進包袱，一轉頭，就見母親雙目含憂地瞧著自己，那模樣好不可憐。

    緹縈回視著她幽幽的眼神，一時間收拾不下去了，緩步走到母親旁邊給她倒了杯茶，“娘，一切都有爹爹在呢，您有什麼好擔心的？再說了，有我跟在爹爹身邊照顧他，您盡管放心便可。”

    “你一個姑娘家去都是些糙漢子的地方我怎麼可能不擔心？”陸二娘一點喝茶的心思都沒有，但她也了解自己女兒的倔脾氣，自己勸也勸不了，昨天唐安、王禹、楊博幾個師兄輪番勸說，緹縈還是一句話都听不進去。這個從小就倔強任性的孩子，陸二娘也是沒有法子的。

    “我一定會保護好自己，照顧好父親的。”緹縈傾身抱住娘親的胳膊再一次大表決心，“放心吧，娘，沒事的。”

    陸二娘看著緹縈堅定的眼神不覺搖了搖頭，拍著她的肩膀輕嘆口氣，“縈兒，還有件事，為娘也十分擔心，本不想與你明說，但又擔心你痴迷不悟。”

    緹縈立刻坐直了身子，歪頭看著母親有些不解。

    陸二娘微微蹙眉，看著女兒欲言又止，似是矛盾非常。

    她這表情看得緹縈心焦，“娘，你到底在擔心什麼？快說嘛！”

    “縈兒，季大人乃是有家室之人，而且跟你身份有別，為娘知道你內心所想，不想你將來受苦，所以在這里提醒你，以後跟季大人要保持距離，切不可走的太近。”陸二娘說罷起身，“為娘說的話你要好好考慮，牢牢記住，娘是過來人，什麼事早就看的明白，先去吃飯吧，也差不多到時間了。”

    緹縈兀自震驚在娘親的話中，“噢”她唇瓣機械的動了動，身子卻僵著半晌都沒動彈，像是被娘親一語成讖，又是驚慌又是迷亂，一顆心跳得七上八下。

    等緹縈緩過神來，陸二娘已經關門走得沒了身影，緹縈突然倍感虛弱地坐在了凳子上，才驀地發現自己臉頰燙得灼手。

    被人突然窺探了心事，她也說不好自己是羞得還是憂得。

    “難不成，我是真的喜歡上季大哥了？可是……”緹縈暗暗嘀咕著，忽听桃紅過來叫她去吃飯，驀地閉嘴起身，趕緊應著︰“來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