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風雲乍起

    緹縈自幼跟在淳于意身邊學醫，雖然相較一般人家的女兒受到的管教頗為嚴厲，但她是家中老ど，自然也是頗為受寵。

    淳于家雖然算不得大富大貴，但日子也過得頗為富足，緹縈身上雖然繼承了母親不少的豪氣，可話說回來，也不過是個年方十五的小丫頭，剛才看見平日里朝夕相處的父親幾天不見就在大牢里被人折磨的失魂落魄， 胸口頓時淤塞難耐，往外走的時候已經是禁不住淚流滿面了。

    剛才當听見季風溫柔體貼的聲音之後，緹縈下意識的覺得心里有了依靠，身邊來了親人，就像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繩子，當即情緒失控，什麼都不顧地只想找個寬闊的肩膀靠著嚎啕大哭一場，將這幾天壓在心里的悲痛和憂慮都釋放出來。

    季風愣愣的站在那里，任由緹縈緊緊地抱著自己，臉頰貼著自己的胸膛，淚水打濕自己的衣襟。

    傍晚的淺風十分清爽，金燦燦的日頭已經差不多被西方的濃雲吞沒，蒼穹盡頭飄蕩著淡淡的紫色霞光，垂順而下的柳條隨風搖曳生姿，兩人置身其中，仿若入了畫。

    季風臉上的表情凝重肅然，似乎冷若冰霜，但他的心卻在一點一點的融化，緹縈伏在他胸前痛哭，他的心也跟著一陣一陣的疼痛，他想把這個柔弱的女子緊緊抱在自己懷里好好的保護她，呵護她，不讓她受一點委屈和傷害，但一想到她才剛剛十五歲，正是含苞待放的好年華，而自己早已有了妻室，再說男女畢竟授受有別，就算緹縈身著男裝，也還是女兒家的身子，想到此處，季風輕輕拍著緹盈抖動的後背，小聲地安慰著︰“好了，好了，沒事了。”

    緹縈的哭聲漸漸弱了下來，她抽抽搭搭的抬起頭，淚眼婆娑的望著季風剛毅的面孔︰“季大哥，你一定要想辦法救出我爹，我爹他真是被冤枉的！”

    “我知道的，你且松開雙手，這樣在大街上哭哭啼啼，要被路人笑話了”。

    經季風這一提醒，緹盈驀然回神，不禁全身一顫，愕然間急急松開了摟在季風腰間的雙手，她倉皇的將手藏到身後緊緊相握，剛被淚水洗過的大眼楮明亮清澈，忽閃忽閃，誠惶誠恐的看著季風，干巴巴的動著嘴唇卻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忽而，她見季風胸口被自己哭出來的一片淚漬，不由得粉面羞紅，喏喏的說道︰“季大哥，不好意思，這個……衣服，我幫你洗吧。”

    季風眉梢一抽，假裝生氣的冷聲道︰“算了，不打緊的，我回去自己洗就行了，你看你，這麼大了還哭鼻子，也不怕讓我笑話。”說完又覺得這氣氛實在尷尬好笑，不禁又輕輕咳嗽了兩聲。

    “那個……”

    “那個……”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都開了口，又都戛然而止。

    互相凝視了片刻，緹盈這才想起什麼似得對季風輕聲說道︰“季大哥，謝謝你，剛才確實讓你見笑了。”

    “不必客氣，我現在回去交代一下，晚上會派人過去看著，你先別著急，回家等我消息，有我在，淳于先生便不會有事。”季風說完又輕輕拍拍緹縈的肩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走吧，擦干眼淚，我先送你回家，回去晚了，你娘該擔心了。”說完兩人這才飛身上馬，策馬而去。

    季風把緹縈送到杏苑門口，看著緹縈走進家門這才放心離去。

    直到季風連人帶馬沒了蹤影，緹盈還呆呆的站在家門口愣愣的發神。

    緹縈獨自站了一會兒，揚起袖子，使勁兒擦了擦臉，她不想把自己臉上的淚痕帶回家，以免讓母親擔心。

    想到爹爹現在的處境，緹盈的心情再度**下去。

    依那個混賬太守的話，現在父親已經屈打成招畫押認罪，即使現在有季大哥幫忙給爹爹翻案，想必是比查案更加艱難，而且現在還摻和上了什麼鎮南王……

    緹縈嘆口氣，心中暗想︰且不說那個被季風搬出來的太子爺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淳于意區區一個黎民百姓，憑什麼要驚動當朝的太子翻案？

    *

    季風回家簡單跟胡野交代了一下，留了自己的令牌，就趕緊進宮去找太子了。

    他雖然之前跟劉啟提過此事，但也並沒有明確到力挺他去查案的地步，但現在既然話已出口，就一定要得到太子劉啟的支持才行。

    另外，季風也擔心薛黔為了撇清關系會殺淳于意滅口，所以讓胡野帶著他的令牌到都尉府找自己的副將東秦，晚上必須派人過去保護淳于意才行。

    不過，他也沒想到這件事會摻和上鎮南王，如果誣陷的事情坐實，說不定還能給這個鎮南王一個下馬威，那對將來太子要坐擁天下也未必不是好事？

    季風在心中謀劃著這其中的利害關系，一扣馬鐙，快馬加鞭而去。

    劉啟也不過才吃過晚膳，正在書房看書，听見宮人傳報不由一驚，但見季風風風火火的走進來，不由笑問︰“怎的，才這一會兒不見就想本殿下了？”

    這劉啟本就性情溫和隨意，喜歡說笑，而季風卻性情嚴謹，不苟言談，所以劉啟從小見到季風一本正經的樣子就忍不住要逗逗他，再說倆人一起長大，明著是君臣，實際上卻親如手足，隨著年齡的增長，開起玩笑來也是越發沒有了下限。

    這麼多年，季風听劉啟跟他的玩笑話耳朵早已經磨出繭子，听怪不怪了。

    季風臉上的表情都沒個變化，直接昂首闊步走到劉啟面前站定，“殿下，我之前跟說過的關于淳于意的事兒不知你是否還記得，今天我听說淳于意已經屈打成招，還听說，鎮南王還在參與此事。”

    劉啟一听“鎮南王”三個字頓時神情一稟，用眼楮掃過在場伺候著的宮人。

    那宮人馬上會意，揚聲招呼道︰“都下去吧。”說完帶著屋內侍女等恭謹地退了出去。

    劉啟收起剛才的隨意與散漫，正色道︰“你說的再詳細些！”

    而這個時候的薛黔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正在自家正廳中來回踱步，倏爾，听見下人的通報，抬頭瞧見來人，才皺著一張老臉，慌慌張張的抱怨道︰“哎呀，葛少爺，總算是把您給等來了。”

    葛洪忠見他那個著急敗火的樣子，不由蹙眉，“到底是怎麼回事？”

    “本來昨晚上畫押結束，我想著今天安排一下，明天就貼榜將淳于意的事兒公布出去，不想，今天他們家的那個兒子帶著都尉季風過來要人，說是太子殿下欽點的要季風徹查此事。”

    薛黔一面說著一面不淡定的敲著桌子，生怕葛洪忠明白不了此事的嚴重。

    雖然他不能得罪鎮南王，但這太子也是不好惹的啊，現在朝中事情風雲不定，眾多雙眼楮都死盯著皇上屁股下面的寶座，將來皇位落到誰屁股底下還是個未知數，但太子畢竟是太子，被廢之前那可都是將來的君王啊，萬一不小心給得罪了，將來可是性命難保的！

    葛洪忠倒是頗為淡定，“徹查？要怎麼徹查？他們無憑無據，有什麼好查的？難不成把我爹弄出來開棺驗尸？就算是查找之前的大夫對質，也只是讓淳于意更加不利而已。不過……”

    葛洪忠話未說完不禁疑惑，“這種小事，怎麼會傳到太子的耳中？又怎麼牽扯上季風？”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看樣子，這個季風跟淳于家的那個兒子似乎相識。”

    葛洪忠冷笑，“那就讓他去徹查好了，說不定把這件事鬧大，王爺會更加開心呢！”

    現在，只要讓知道這件事的人都老老實實閉上嘴巴就萬無一失了！

    葛洪忠在心中冷笑著，他已經想好了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