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雲山霧繞

    崔氏瞄了梅氏一眼，似笑非笑道︰“這幾天天氣多變，我擔心老爺在書房睡下人們伺候得不夠周到，特意準備了一床被子，熬了參湯讓翠兒送過去。”

    “結果翠兒去了沒多久，就又將參湯端了回來，說是梅氏在書房陪著老爺，她沒辦法進去。”崔氏說完冷哼一聲，“大晚上的，自己的院子不好好住著，跑到書房去打擾老爺清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用我多說了吧？”

    她這話說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梅氏的身上。

    陳氏眯了眯眼，似乎若有所思，卻也沒急著開口。

    葛洪忠則是一直冷著張臉，滿眼都是凌厲。

    崔氏和葛洪閩則完全是一副幸災樂禍看好戲的樣子，老爺沒了，這無兒無女的梅氏本來就面臨著被趕出去的危險，現在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不過是提前了一些呢。

    梅氏惶恐的揚起臉，看向眾人，急急辯道︰“不是，那晚我和老爺什麼事都沒發生！”

    “梅氏，你進門之後就一直想為老爺添丁，想用這種方法把老爺拴在身邊也就算了，沒想到你連老爺的身體你都不顧忌，現在還有臉隱瞞事實？”崔氏冷言冷語的斥責。

    那天，崔氏去找梅氏的時候，本是有心幫她瞞天過海，只要她願意付出夠多的代價就好，沒想到她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我沒有隱瞞！”梅氏看向崔氏，“你血口噴人！”

    “我……”

    “行了！”

    崔氏還要再說什麼， 忽然被陳氏厲聲喝止。

    陳氏很少這麼大聲說話，話一出口，馬上讓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巴。

    崔氏訕訕的冷哼一聲， 狠狠剜了梅氏一眼。

    梅氏又垂下了頭，已經紅腫了一天的眼楮，又一次氤氳成災，只是她似乎不想再博取同情，一直努力咬著下唇硬生生扛著。

    陳氏看她一眼，輕聲說︰“梅氏，你把那天的事兒說一遍。”

    “是，夫人。”梅氏應了一聲，緩和片刻，才有氣無力的說︰“那天，我的確是想去纏著老爺到房中過夜。”

    “老爺從去年夏天開始身體每況日下，到我房中的次數也越來越少，我已經進門兩年，一直沒能懷上身孕，心中焦躁，眼見著最近老爺身體有了些起色，就想好好服侍服侍老爺，但那天我在書房跟老爺說了許久，他只是推脫，讓我再忍忍，他現在要好好靜養身體。”

    “我最後也是無奈，只能悻悻離開，那天並沒有跟老爺發生什麼。”

    “沒發生什麼，我爹會無故暴斃……”葛洪閩冷哼一聲，“三姨娘，你這謊話說得漏洞也太多了吧？”

    “我說的都是真的，夫人，還請明鑒！”

    “我也相信三姨娘說得都是真的！”陳氏開口之前，葛洪忠先一步開了口，“老爺之所以會去世，都是因為淳于意那個庸醫開錯了方子，這件事到此為止，以後誰也不許再多言。”

    葛洪忠說完要走，崔氏卻覺得心中來氣，噌一下站起來，“大少爺，話不能這麼說，雖然老爺已經走了，但咱們不能讓他含恨上路啊！”

    葛洪忠回頭眯了眯眼，“我定不會讓那淳于意好過。”

    “大少爺！”崔氏不依不饒。

    “閉嘴！”陳氏驀地嗤了她一句，“崔氏，你難道要讓外面的人都覺得老爺是因為行房過度才會去世的嗎？沒腦子！”

    陳氏說完起身，緩緩走出了花廳。

    葛洪忠頗為警示性地看了崔氏一眼，也快步走出去。

    崔氏和葛洪閩冷冷看著梅氏，好像梅氏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一般可惡。

    “你別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現在沒老爺給你撐腰，以後有你的好日子過！”崔氏甩下這冷冷冰冰的話，跟兒子一路走了。

    梅氏听得膽戰心驚，咬著下唇靜坐了好久才緩緩起身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陸二娘就去府衙詢問淳于意的事兒，緹縈則照例換上男裝，到妙濟堂打點。

    因為淳于意之前有過吩咐，所以唐安王禹並沒有將城郊難民署的活計放下，也像往常一樣，帶著藥材和家丁們出發去外面醫治病患。

    昨天事發突然，有好多病人都沒來得及就診，今天他們過去，主要是做做收尾的工作。

    妙濟堂經過昨天幾乎一整天的停業休整，尚未開門的時候已經有人在外面候著了 。

    緹縈在廳中坐下，一上午除了入廁，基本上都沒怎麼離開過座位。

    因為病人太多，午飯時間也往後推遲了半個時辰。

    中午時分，正準備吃飯的時候，王禹和唐安忽然從外面匆匆進來，兩人滿頭大汗，看樣子是才從城郊趕來。

    “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經過昨天的暴風驟雨，緹縈很自然想到了壞處，這麼問著，心已經跟著提起來，顯得十分不安。

    “你別這麼緊張。”

    唐安忙不迭往嘴里送了口涼茶說道，“是官家的人去了，帶了官兵和大夫，我們幫著分發了一下救濟糧和藥材， 見他們不缺人手就回來了。”

    “噢，這樣啊。”緹縈一听這才放下心來。

    王禹拿了個饅頭坐到緹縈身邊，關心的問道︰“師父的事兒怎麼樣了？師娘不是說早上去衙門看看嗎？”

    “娘也沒到藥店來，我早上一直都忙不開，既然你們都回來了，我等會兒回家去看看。”緹縈一邊說著一邊去櫃台，打點上午遺留的一些細碎活計。

    “嗯，去吧，下午有我和大師兄在這就行了。”王禹說道。

    其實唐安和王禹也很擔心師父，尤其是王禹，從小就在妙濟堂學徒，淳于意拿他當自己的兒子一樣對待，有一段時間，他甚至想將來有一天招他入贅，但他們現在能做的除了照看好妙濟堂之外，再無其他。

    緹縈到家後，汀芷說她娘正在房里歇著。

    緹縈本想直接去見娘親，剛一抬步，又急急落下，轉頭看向汀芷，“早上我娘去衙門你可跟著？”

    “去了，不過，情況好像不是很好。”汀芷說罷嘆口氣，“夫人也正為這件事愁著。”

    緹縈蹙眉，“怎麼不好？”

    “太守老爺說，葛大人是朝中要員，這件事事關重大，會嚴加審訊，以後都不得再見老爺，而且，會不會開膛審理都是未知，據說，是有規定的。”汀芷將今天的情況，一一講于緹縈。

    “規定？什麼規定？”緹縈听到這種子虛烏有的敷衍，眉頭擰得更緊。

    汀芷搖頭，“當時夫人也問了，但那太守很不耐煩，只厲聲呵斥，說規定就是規定，豈是你一個婦道人家能隨便打听的？之後就將我和夫人趕了出來。”

    緹縈听罷，臉色變得更為沉重。

    娘親哪里受過這種窩囊氣？現在怕是不僅擔心爹爹，心里也窩著一團火氣。

    這種時候她必須冷靜才行，要是都跟著擔心生氣，只能讓家里更家混亂！

    緹縈站在門外，調整好心情，深吸一口氣，揚聲道︰“娘，我回來了。”說著，推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