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柳暗花明

    緹縈換了一身稍顯貴氣點的男裝陪在陸二娘身邊去了大牢，想著關鍵時刻還能為母親撐撐場面，不過事情倒是比她們母女想得順利許多。

    因為淳于意是剛被抓進去的，還沒開始審訊，所以見一面尚算容易。她們在外面打點了看牢門的獄使，一路跟著往里走。

    大牢里黑漆漆的，剛一走進去就有一股子酸腐的臭味撲面而來，陰寒的空氣讓人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黑漆漆的過道里，有從上端小窗投射進來的暗淡光線，一格一格的投射在地上，斑斑駁駁，陰森恐怖。靠里的牢房，更是幽暗，只有粗噶的呼吸聲、吵鬧聲以及疏疏落落的叫罵聲。

    陸二娘年輕時候，是鏢局的大小姐，從小習武，嫁給淳于意之前也曾是鏢局里巾幗不讓須眉的女豪杰，雖然為人妻之後脾氣收斂了不少，但這膽子較一般女人還是大著不少。

    她一邊走一邊見女兒好似有些畏縮，便一把握住女兒的手，“縈兒，沒事兒，有娘在呢。”

    緹縈跟著邁出步子，輕嘆道︰“我倒也不是害怕，只是想到爹爹在這里受苦有些心疼罷了。”

    “你爹是清白之身，一定不會有事。”陸二娘一邊嘴上安慰著女兒，一邊跟著獄使走了進去。

    才進牢房過道，就有蓬頭垢面的男人喊著冤枉趴到柵欄上鬼哭狼嚎，拼命用手銬敲打著鐵柵欄。

    那獄使早已經習以為常，直接拿了佩劍往門上敲了幾下，喝斥道︰“瞎嚷嚷什麼，都閉嘴，閉嘴。”

    緹縈左右看著這些完全辨不出面目的犯人，心尖一陣糾結。

    不知這里的人有多少是真的犯下罪過，又有多少人是真的被冤枉的啊！

    又往里走了幾步，獄使打開一個牢門說道︰“進去吧，利索點啊，等會兒我過來叫你們。”

    “有勞了。”陸二娘客氣了一句，領著緹縈走了進去。

    兩人進門之後，獄使馬上又將牢門鎖好，轉身走了。

    “你們怎麼來了？”淳于意正坐在破草墊上發呆，見到妻子和女兒很是吃驚，急急站了起來。

    牢房里有個小窗戶，開得很高，此時外面陽光大好，但從窗戶中投進的光卻很有限，里面的人勉強能看清彼此的面容。

    陸二娘見淳于意雖然面容衣服有些髒了，但精神尚好，才放心不少，“我們來看看你這老頭子在里面過的怎麼樣了。”

    淳于意知自家娘子顯然是在擔心，不覺蔚然一笑，“自然沒有死的，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對于自家爹娘這般表達感情的方式，緹縈已經見怪不怪，想著時間有限，趕緊讓爹爹說些關鍵問題。

    “爹，葛大人的病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緹盈急迫的問。

    “對對，你說得詳細點，就算我們出去找狀師也方便。”陸二娘也趕緊附和。

    淳于意想了想道︰“基本的病情都在我那個冊子上已經記錄了，但是葛大人不想這件事對外聲張，所以要求我幫忙對家屬隱瞞，所以當時也不過是草草幾筆，沒有寫得太過詳盡。”

    “他的病開始是因為受寒所致，但因諸多大夫都將厥病和痹癥混淆，所以一直沒有對癥下藥，這段時間，他不僅沒有得到應有的調整，在該注意的地方也沒有注意，這才導致病情加重。”

    “我先給他開了火劑粥的方子，屬于藥膳，意在調理體內逆行而上的邪氣，六天之後，他的情況明顯好轉，就又開了藥丸，讓他堅持服用，並且一再囑咐他勿要再行房事。”

    淳于意說完嘆口氣，“如果他沒有听勸，只是身體稍微恢復就**了房事的話，很容易導致氣血噴張，邪氣驟聚暴斃而亡。”

    緹縈听罷心中已經明了，“想來他一定是沒跟家人說明白情況，加上家中的妾室游說，才送了性命，現在他們葛家的人一定要讓您承擔這個過錯，這可如何是好？對了，爹，除了這些之外，你可曾留下證據？”

    淳于意微一沉吟，搖頭，“證據雖然沒有，但是有個證人，此人是葛家的管家葛三，因為他一直都在旁邊伺候著，所以對這件事最清楚來龍去脈的除了我和葛大人之外就是他了。”

    緹縈听罷微微蹙眉，“想必是這葛三也沒有將實情說出來，要不然葛家的人也不會鬧到這麼大，看來這件事對我們很不利，也只能先看看情況再說了。”

    淳于意嘆口氣說︰“我之所以不喜歡跟這些官僚貴戚打交道，就是怕有天會惹上禍端，沒想到，還是遇見了這種事，真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啊。”

    “還不是怪你思縝的不夠仔細？要是之前多留些證據，也不會出現這種事兒了。”陸二娘有些嗔怨的對丈夫說。

    “不過，咱們雖然沒證據，他們也沒有證據啊？既然是都沒有證據，起碼不會讓爹爹蒙了冤才對。”緹盈附和道。

    “你這個傻丫頭，什麼叫冤枉啊？那些被冤枉的人有哪個是有證據才被冤枉的？自古便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陸二娘說罷也嘆口氣，“既然現在官府還沒有說法，我們也只能靜觀其變了。”

    陸二娘說罷十分擔憂的看著淳于意，“老爺，你先在里面委屈幾日吧，我們回去就想辦法，爭取盡早解救老爺出獄。”

    淳于意點頭，“你們也不要太過揪心，長安城到底是在天子腳下，相信衙門也不敢輕易胡亂定罪，再說，我淳于意一生行醫，救人無數，何曾有過故意害人性命？老天自會還我一個公道的。”

    沒多久，那獄使過來趕人，陸二娘忙不迭囑咐了幾句，才依依不舍的跟緹縈起身出去。

    “娘，咱們現在怎麼辦？”緹盈一出門就問母親。

    陸二娘握住她的手，“縈兒，先別著急，回家再說！”

    淳于意出了這樣的事兒，家里想必也已經炸了鍋，陸二娘想得先回去安撫人心，不能讓家里亂了套，至于別的，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季風在城郊了解完情況之後，快馬加鞭趕回宮中，過了未時才見到太子劉啟。

    劉啟已經等待多時，見季風進屋之後滿頭大汗，先讓他坐下喝了杯茶，才開始問難民署的情況。

    “這幾天天氣反常，曝熱之後緊接著來的大雨天，又讓氣溫驟降，很多老人小孩都受不了這樣的反常天氣，加上平原一帶較之蜀中干燥許多，這幾天染病的人非常多。”

    季風想到自己在難民署見到的情況，眉心繚繞起層層愁雲。

    劉啟听罷也是十分焦灼，嘆口氣道︰“現在鎮南王一直反對讓難民入城，不知道這老狐狸肚子里藏著什麼壞道道，父王那邊也沒有動靜。”他沉默片刻又說︰“這樣，我先安排太醫帶人和藥去城郊救助病人，以免病情加重相互傳染，你覺得可好？”

    “也只能暫且這樣，那邊的生活條件非常惡劣，如不盡早解決，怕是會引起瘟疫，最好的辦法還是趕緊找出解決方案。”

    季風也知道現在鎮南王權大勢大，他一直想廢掉太子，讓二皇子上位，所以現在劉啟做事也是十分小心，若是被這鎮南王抓住什麼把柄，恐怕是會非常難辦。

    “若是實在不能讓他們進城，起碼也先調配救濟糧過去，派人過去修葺一下那邊的茅草棚，讓他們暫時有個安身的地方。”

    “那些難民，暫時都圍在城郊的破廟附近，也搭了幾個簡單的草棚，但遮風擋雨，尚且困難，若是再趕上場暴風雨，怕是要被風刮走。”

    劉啟點頭，“現在能調用的人力只有御林軍，你安排一下，明天就帶人過去，至于救濟糧……我自己的賬上拿些銀兩給你，你直接去外面的米店買，這樣省去從國庫中調配糧餉的時間和周折。”

    “好，我也會從家中找些家丁過去幫忙。”季風點頭。

    “還有件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季風忽然顯得有些猶猶豫豫。

    劉啟和季風從小一起長大，鮮少見到季風如此，當即笑問︰“呵呵，你跟我還有什麼事兒需要吞吞吐吐的？有話便講。”

    “長安城內有一家妙濟堂，殿下可曾听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