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泼在胡光明脸上
作者:令狐瓜子      更新:2016-09-02 19:07      字数:74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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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青叶的例假这一次又来得奇准。她答应给车前进生孩子,他们准备了两个月,又努力了两个月却没怀上。石青叶清楚每个月自然受孕率为百分之二十五左右,她又是高龄怀孕,俩月没动静也很正常。但是,车前进要孩子的心情迫切,对怀孕的知识知之甚少,她担心他会失望,会不高兴。

    晚上,石青叶去镇政府公共厕所,半天才回来。车前进说:“我以为你掉茅坑里了,才说要去捞你。”

    石青叶蹭地一下跳**,在被窝里用脚丫子摩挲着车前进的小腿肚子儿,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故意叹口气说:“哎,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车前进心头一慌:“这个月,你又来了?”

    石青叶点点头:“嗯。你不要紧张,这很正常。”

    车前进说:“你怀常乐,几个月才怀上啊?”

    石青叶说:“我哪儿记得住。”

    车前进说:“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石青叶为车前进宽心,故作轻松地说:“我已经生过常乐,会有什么问题?你不要着急。”

    话虽如此,石青叶的例假干净以后,还是瞒着车前进,来到县医院妇产科做检查。检查结果,石青叶输卵管畅通无阻,卵泡发育正常,只有子宫颈有点轻微的炎症。为她做检查的女医生给开了点儿消炎药,说:“怀孕没问题。”

    可是又过了两个月,还是徒劳无功。车前进和石青叶有了压力,他们又来到县医院。女医生说:“你们要配合好,精神一定要放松,越有思想压力越不容易怀孕。再就是要掐好时间,算对排卵期。”

    于是,他们就努力放松,为了提高成功率,石青叶还吃了促进排卵的药物。又忙活了两个月,石青叶依旧没有动静,他们慌神了。他们再次来到县医院,女医生问车前进说:“你检查过身体吗?”

    车前进说:“我也要检查?”

    女医生说:“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谁有问题都不行。”

    车前进做了男科检查,结果**活力差些,其他指标都正常。女医生叮嘱他:“我给你开些增强**活力的药丸儿吃,你记着平常多加强锻炼。”

    石青叶问:“他捐过肾,是不是这影响的?”

    女医生诧异地望着车前进,一边开药方一边说:“捐肾不影响生育。我觉得还是你们思想压力过大,一切要顺其自然,不要着急,不要紧张。”

    到了夜晚,他们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心窝异常沉闷,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车前进自言自语地说:“我平生没干过什么缺德的事啊。老天爷为什么连一男半女也不给我?”

    石青叶说他:“看你,不是让放松吗,怎么老胡思乱想?”

    车前进懊丧地说:“从春天忙活到秋天,人家地里的庄稼都收了,我们地里的苗连芽都没有发。我不是年轻小伙子了,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机会。”

    石青叶说:“你是怨我没早给你生孩子吗?”

    车前进叹息说:“是我命该如此。”

    石青叶说:“挺强势的一条汉子,不服输不服软的,现在遇到点事,就这样悲观,这样怂了?”

    车前进激动地说:“我就是怂了,我知道是我不行。”

    石青叶连忙说:“我说错了。怀不了孕,都是我的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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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前进陷入了深深的苦恼和悲伤之中,他在外面强颜欢笑,一进家门笑容顿时就消失了。石青叶说得对,她生了车常乐,证明她没问题。女医生说得也对,捐肾不影响生育,谢明慧生了谢平安。都没问题,是哪里出了问题?车前进郁郁寡欢,石青叶怎么劝,他都提不起精神,他甚至失去了和她亲热的欲望。石青叶很难过,很心疼。晚上,当她贴在他身上,想给他温暖的时候,车前进泄气地说:“睡觉吧,白费那劲干嘛!”

    车前进不愿意在家呆了,为了避开石青叶,他干脆带着谢向上他们一头钻进了青秀乡的深山里去收贷款。看他收拾被褥,像是要下乡长住。石青叶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车前进也不抬头看她,随口说了句:“贷款收完了就回来了。”

    车前进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们来到了青秀乡,跟贷款时那种被人捧被人敬的情况不同,人们听说他们来催收贷款,都没好脸色。连走了几个村,想找村干部给联系一个住宿吃饭的地方,那些村干部都推三阻四不给安排。后来,想起谢向东在青秀乡政府工作过,谢向上给他打电话。谢向东找了岭南村的书记,这才在小学校安排了个落脚的地方,在小学校的伙房搭伙吃饭。做饭的妇人有五十来岁,为人很热情。在闲聊中,他们才知道老郭是他哥哥,她是小光的姑姑。小光姑给他们说起了哥哥的不幸遭遇,说起了小光游手好闲不争气。她听说谢向上是谢家沟村里人,就向他打听玉山娘。车前进笑着说:“你算问对人了,那是她丈母娘。”

    小光姑兴奋地说:“是嘛?这可太巧了。她身体还行吧?”

    谢向上说:“还行。你怎么认识她?”

    小光姑说:“嗯。我娘家是封龙镇,以前认识。听说他儿子身体不好,日子难过。现在好多了吧。”

    谢向上说:“好多了。”

    小光姑说:“你们小两口过得也挺好吧。”

    谢向上说:“挺好。”

    小光姑说:“你们不打架吧。”

    谢向上说:“不打架。”

    小光姑说:“这就对了,媳妇娶到家,是要疼的。打媳妇的人最没出息。你们有孩子了吗?”

    谢向上说:“有了。”

    小光姑说:“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谢向上说:“是个女孩儿。”

    小光姑说:“女孩儿好。生男孩是名誉,生女孩儿是福气。孩子多大了?”

    谢向上说:“去年生的,还不到一周岁。”

    小光姑问这问那,亲切地跟谢向上拉着家常。谢向上爱说,就跟她一起拉呱。王勇战就笑话他跟老婆子也有话说。后来的日子,小光姑非常用心地照顾着他们,不管他们回来多晚,总有热乎乎的饭菜等着他们。有时候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新鲜蔬菜和瓜果下来,都拿过来给他们吃。

    青秀乡山高地广,村落不集中,这条沟壑里有两三家,那个山岗上住着五六家。车前进他们翻山越岭,一个村一个村地找,一家一户地问。这一天,他们到青秀山后山一个叫北沟的自然村,找一个叫孟老实的人。孟老实的家坐落在北沟村西的半山腰里,就他一户人家。鸡鸣犬吠,绿树环抱,四周景色倒是不错。进了院子再一看,这个家太穷了。孟老实父母都有病,媳妇是傻子,儿子也是傻子,所幸女儿孟珍长得还很齐整,脑子也正常。孟珍在岭南村小学读书,每天一个来回,中午在学校吃饭。她吃不起食堂,就吃自己带的饭。小光姑心疼她,故意给她留一些,不收她的钱。孟珍很自尊,她不肯吃。小光姑无奈,只好给她把饭热了再吃。

    车前进他们在孟老实家院子里看到了孟珍,才知道她是孟老实的女儿。孟老实认账,可是他还不起钱。他们相信他说的是实话,没有逼他还钱。他们很同情孟珍。回来的路上,都说这个孩子太不幸了。这个家要想彻底翻身,除非等她长大了念书有了出息。可是看这个家现在的样子希望很是渺茫。特别是车前进看着很难受,不仅没有收上来贷款,而且还给孟老实放下了两百元钱。

    孟珍的处境使车前进想起了韩桂芬。孟珍家跟韩桂芬家太相似了。他甚至越看越觉得孟珍跟韩桂芬长得很像。后来在学校,他问孟珍的年龄。孟珍果然是他给韩桂芬迁坟那年生的。车前进想,孟珍孟珍,梦想成真!难道孟珍就是韩桂芬转世吗?可是,韩桂芬说她的来世叫槐花啊!

    车前进一边觉得自己好笑,一边真的对孟珍关注起来。青秀山山高空气湿,凭空生云,有云即雨。传说一年有七十二场浇花雨。别看天气晴朗,大雨说来就来。那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大雨铺天盖地地浇下来,天都黑严了还不停。孟珍回不了家,就跟几个在学校住宿的小学生一起睡下了。睡到半夜,孟珍突然发病。车前进他们冒雨把她送到青秀乡卫生院。新分配来的小医生陆天龙值班,说是夜里着凉得了急性肠炎,连忙给她输液。输完液已是凌晨。车前进背她回来,看到宿舍的窗户糊着破报纸,透风透得厉害。再看学校教室内的桌椅门窗,也是破破烂烂,车前进动了恻隐之心。

    这一天,车前进他们出去收贷,赶上青秀村大集,看到孟老实正在卖一只黑山羊。车前进过去给他说话,孟老实说车前进他们是好人,他要把羊卖了还贷款。车前进制止了他,替他牵着羊,强行把他拉出了集市。车前进对他说:“你要好好供孟珍读书,你这个家将来过得怎么样,全指望她了。”

    孟老实伤心地说:“这个孩子命苦,她不该生在我们家。”

    车前进说:“如果以后有困难,你可以找我。”

    孟老实说:“那怎么好意思,不能麻烦你。”

    当夜,车前进失眠了。他的善心再一次萌生,不管孟珍是不是韩桂芬转世,他都要关心她。他甚至突发奇想,既然他和石青叶怀不了孕,何不领养孟珍做女儿,帮她摆脱困难不堪的处境?但是,马上他就被自己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逗笑了。孟老实怎么肯把女儿给他?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家再穷,母兄再傻,那也是孟珍的亲人,她怎么忍心会舍弃他们呢?

    石青叶,我的爱人,难道我们今生真无儿女缘,你就不能给我生一个孩子吗?车前进这样想着,一行热泪滚落在枕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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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前进走后,石青叶心里很苦闷,晚上一躺在床上就哭。这一天,前进娘到镇上赶集,顺便送来一小袋豆角和西红柿。看她精神不振,就问她。她实在憋得难受,就哭着说了。前进娘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早让你们要,就是不听,嫌我唠叨,嫌我麻烦。现在知道难受了吧。”

    石青叶说:“您经得多,见得多,有什么办法不?”

    前进娘的办法就是上山烧香。她带着石青叶来到龙山灵云寺。灵云寺的主持,法名唤作释延静,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女尼。前进娘每月初一、十五都来寺庙烧香,跟释延静很熟。她向释延静讲了求子的事情。释延静带她们来到大殿,点燃香烛,冲着尧母神像恭恭敬敬地跪拜。释延静敲击神案上的铜磬,响一下,叩一个头。叩头完毕,前进娘在神案上前的木箱里投放了供养钱。释延静回禅房包了三包药面,让石青叶在行房当晚服用,连服三晚。石青叶红着脸接了,对释延静千恩万谢,顿时感觉有了希望。

    从禅房出来离开寺院,路过柏树林边的古井,桂芬娘正在拧着辘轳打水。桂芬爹死后,桂芬哥在封龙镇走失了,车前进带人走遍了附近几个乡镇,到处张贴寻人广告,始终没有下落。桂芬娘眼泪哭干,心灰意懒,抛家舍业上了龙山,在灵云寺陪伴释延静当了带发修行的杂役。车前进结婚以后,前进娘难以释怀,总拿石青叶和韩桂芬比较,韩桂芬是黄花大闺女,她臭的是名声。石青叶是**,连名声带身子都臭。桂芬爹死了,桂芬哥丢了,桂芬娘孤苦伶仃,十分可怜。前进娘想起她同意给韩桂芬迁坟时的宽宏大量便生愧疚。车前进来山上看望,她不仅不阻拦,而且她每次上山烧香时,都托释延静转交给她一些衣物和吃食。

    桂芬娘随便看了她们一眼,挑起水桶颤颤巍巍地进了寺院。她们出了山门,迎面十来人犹如众星捧月般陪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从斜山道走上来。走近了看,里面有夏繁星和谢向东。山路狭窄,她们避在道旁,先让他们过去。石青叶跟谢向东打招呼,谢向东站住了。原来,他们陪同当年“青秀山考察团”的成员,冀中师范原校长刘清泉来龙山考察尧帝文化。

    谢向东停下来,等夏繁星他们进了山门后,对石青叶说:“你调工作的事说得差不多了,估计过几日就下调令了。”

    石青叶欣喜若狂:“知道调我去哪儿不?”

    谢向东说:“好像是城关镇卫生院。”

    石青叶说:“太谢谢你了。等前进回来,我们好好请你。”

    谢向东笑了笑说:“听说车主任背着被子去了青秀山?”

    石青叶说:“他傻呗,营业所都撤了,他还卖命!”

    谢向东说:“车主任能干,是个好人。”

    石青叶说:“哎,好人没好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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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青叶引颈而望,排卵期又快到了,还不见车前进回来。她心急火燎,真想跑去青秀乡找他。这天正在郁闷,忽然看到一辆辆警车从镇上呼啸而过,往青秀乡方向而去,连封龙镇派出所都出警了。很快,镇上传开消息,说是青秀乡铺子峪发生特大杀人灭门惨案。省市公安局下令调动尧县、桃谷、河阳三县警力在青秀乡布防,对各村进行拉网式排查,包围青秀山开展大规模地搜山活动。

    石青叶忧心冲冲,坐卧不安,非常担心车前进的安全。拨打寻呼台发信息,他不回话。打电话不知道他具体在哪个村子。她骑自行车去青秀乡,走到半路,对面过来的人说警察设卡,不准闲杂人等进山。石青叶越想越生气,把那口压在心底已久的怨气洒了出来:“我找路永恒去,看他管不管员工的死活了!”

    石青叶来到尧县支行,门卫老严刚一拦,石青叶就发开脾气,吵吵嚷嚷径直闯到了路永恒的办公室。路永恒立刻打电话问夏繁星。夏县长说形势严峻,让他不要添乱了。崔金城急忙护驾,给谢向东打电话,托他在青秀乡的关系给找一找人。谢向东直接说他们在岭南村,然后又联系青秀乡书记派人在设卡路口等待,让路永恒他们过去接人。

    当路永恒见到车前进他们的时候,他惊呆了,眼前的三个人,头发凌乱,面容黑瘦,浑身上下带着风尘,猛地一看,跟山里种地的老百姓一个样。车前进说,他们来青秀乡十六天,徒步往返五百余里,足迹踏遍十个行政村、三十五个自然村,六百多个贷款户。除了三十户外迁,一户死亡,四十户确实无力偿还外,剩余的五百来户三千六百多元老扶贫贷款利息全部收回,占应收利息的百分之九十。收回逾期贷款两千多元,总共收回本息五千七百多元。

    车前进汇报了几个数据,对在青秀乡经历的困难只字未提,谢向上忍不住说:“为了要贷款,车主任差点送了命。那天我们去上岗村,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又刚下过雨,路很滑,车主任只顾嘱咐我们,他却摔倒跑了坡,幸亏被一块大石头护住了。他的左腿受了伤,血流不止,你们看他,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路永恒俯身拉开车前进的裤脚,看了看他带血痂的伤口,表情凝重,说了句:“回吧!”

    车前进说:“还不能回去。”

    路永恒疑惑地望着他:“怎么?你们还要继续收下去?”

    车前进摇摇头说:“我们刚来的时候,连个住处都找不到,是岭南小学校长行方便,给了我们吃饭睡觉的地方。县政府每年都给我们银行分配结对子帮扶单位。你能不能献一献爱心,把岭南小学也帮扶了,出钱给他们装上门窗玻璃,赠送一些桌椅呢?”

    路永恒想了想说:“好吧。我回去就让崔金城办这件事。”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石青叶眼睛发亮,面带喜色,兴致高昂。车前进毫不兴奋,直到石青叶说她就要调到城关镇卫生院,他才有了精神气儿:“没想到,谢书记这么给办事。”

    晚饭后,石青叶拉他去封龙镇水泥厂澡堂子洗澡,要了单间。石青叶给他搓背,污泥一层层地掉下来,石青叶取笑他说:“这都够上一亩地的粪了。”

    车前进高兴地说:“常乐转到三小,你调到县城,双喜临门啊。”

    石青叶说:“我再给你怀个孩子,就三喜临门了。”

    一提怀孕,车前进的心登时沉了下去。石青叶告诉他到灵云寺烧香讨药的事情。车前进半信半疑。石青叶从后边搂住他的腰,抚摸着他胸前发达的肌肉,轻吻着他的脊背,在他耳边柔声说:“心诚则灵,我们要相信尧母,我们一定行的。”

    车前进转过身子,望着石青叶**的眼神,她那潮湿的发丝儿擦着他的脸颊,洗发水的香气一缕缕的飘进他的鼻孔,一直钻到他的心里,他心里发痒,发烫,慢慢的整个身体都发热发胀。他猛地抱住她的头,冲着她的嘴唇狂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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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尧县卫生局下了调令,石青叶调到城关镇卫生院。王勇战在城西洪道河岸边为车前进租了三间平房。搬家那天,胡光明和石雪梅知道了音信儿都来帮忙,装装卸卸从大早起一直忙到午后才安顿下来。胡光明坚持在蓝城请客,谢向上说:“你早该请了。你现在是大款,拔根毛比我们大腿都粗。”

    胡光明参加工作时间不长,二建公司就散摊儿了。他跟着一个大包工头当技术员。混得熟了,包工头就把一些挖地沟、垒院墙、打地面、搞绿化的小活儿给他干。胡光明有心,卧薪尝胆地干了几年,逐渐摸清了这个行业的套路,积攒了一些人脉,便成立了包工队,自己当老板。混了几年,在封龙镇有了小名气。家里翻盖了二层小楼,开上了面包车,手里也拿了手机,举手投足,说话办事,咋咋呼呼,确是一副暴发户有钱人的架势。胡光明在席间张牙舞爪,夸夸其谈,别人根本插不上嘴。石雪梅呛白他:“你不说话,还怕人当哑巴把你卖啦,不嫌丢人!”

    胡光明说:“我不说了。向上你说!”

    谢向上微笑着说:“我们都愿意听你说。”

    胡光明说:“我是正想说,可是人家讨厌我,人家愿意听你说,拜托你助人为乐,满足一下人家多年的愿望吧!”

    谢向上呵呵直笑。石雪梅狠狠地盯着胡光明。谢向上一端酒杯说:“来,我敬你们两口子。希望你们多发财。”

    胡光明大声说:“好,我就喜欢听人祝我发财。”

    石雪梅端起酒杯,三人干了一杯。胡光明说:“痛快!”

    石雪梅不愿看他的臭德行,起身走了出去。这些年,谢向上几乎没跟石雪梅主动来往过。每天上下班路过葫芦峪,从她家门前过,他也从没踏进过她的家门。在街上遇见,只是说一两句不疼不痒的话。若说他对石雪梅一点感情都没有,那不可能。虽然谢玉秀是他的初恋,但是谢玉秀更像是一个梦幻,他只是用心来感受着她的美好。石雪梅给他的却是实实在在的感受,他们牵手过,拥抱过,亲吻过,他不可能彻底忘记她。从他们相遇时,石雪梅看他的眼神,他也明白,她对他并未忘情。他尽量回避着她,同她保持距离,他不想谢玉秀对他有什么误会,也不想胡光明为此耿耿于怀,受到伤害。

    石雪梅一出去,胡光明登时旧态复萌,又来劲了。他高谈阔论,吹得天花乱坠。王勇战借酒将军:“胡老板,你吹得你这么有钱,那就赶紧把欠我们的贷款还了。”

    当初胡光明白手起家开始创业,在封龙营业所贷了五万元,目前连本带利还有两万三千多块钱没还。胡光明听了,立刻顾左右而言他,王勇战紧追不舍,逼得他不得不接口:“现在你们银行欠我的钱,比我欠你们的钱多。我给你们盖家属楼,垫了几十万资金。我整天追在你们办公室李主任屁股后边要,就是不好好给我支付预付款。要是把钱给我了,我立马连本带息给你们结清。”

    王勇战说:“你这是给我们放空炮,开空头支票呢。”

    谢向上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把箱子底的钱敛巴敛巴也够我们的。”

    胡光明说:“你不喝酒就别说话。要想要钱先喝酒。”

    谢向上说:“怎么个喝法?”

    胡光明说:“白酒一杯两千。啤酒嘛,让着你,一瓶五千。”

    谢向上一咬牙:“喝啤酒!”

    胡光明看他要来真的,便说:“事先说清,吐了不算!”

    谢向上指着他的鼻子说:“奸商!”

    一瓶啤酒倒四杯,谢向上喝了三杯脸就红了。他吃口菜稳了稳心神,又喝了两杯,眼睛也红了。车前进拦着他们说:“别喝了。”

    胡光明靠着椅子嘻嘻直笑。谢向上带着醉意说:“幸灾乐祸吧你!”

    胡光明说:“我幸灾乐祸?你喝得我都肉疼!”

    谢向上又喝了两杯,胃里翻腾,喉头一缩一缩地往上呕。 胡光明说:“再喝一杯就两瓶,一万块钱就到手了。”

    谢向上直愣愣地看着胡光明。胡光明说:“好好好,我陪你喝,要不又说我欺负你。”

    举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谢向上喷着酒气说:“给我倒酒。”

    石青叶夺过酒瓶。啪的一声响,胡光明用嘴重新咬开一瓶酒给谢向上倒上。谢向上端起酒杯直伸到胡光明胸前,晃来晃去都端不稳了。胡光明说:“先说清,洒了不算啊。”

    正将到点儿上,石雪梅冲了进来,瞪着眼睛冲胡光明吼叫:“你还有完没完了?”

    胡光明笑嘻嘻地说:“他自己愿意喝。”

    谢向上挺着一根手指不说话。胡光明说:“知道知道,你是说还差一杯就一万块了,你还喝不?”

    车前进说:“喝什么喝,你别逗他了。”

    谢向上醉醺醺地说:“喝,我怕你呀!”

    胡光明就笑:“不怕不怕,你喝!”

    石雪梅夺过谢向上的酒杯,忽地一下泼在胡光明脸上,接着一抬脚又把剩下的两瓶啤酒砰砰踢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