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于嘉在床邊呆坐了一會兒,想得頭腦發脹。抬頭看看時鐘,已經快7點了,得趕快整理去上班了,單位一大攤子事還等著他呢。
他真的不願再往下想了。昨晚幸虧他沒有完全醉,要不然就,不可思議了。其實自己沒必要跟她上樓的,可以送她父母那里,或者想別的辦法都可以的,可是為什麼非得要跟她上樓呢?
現在後悔已經晚了,重要的是馬上怎麼和她面對。
匆忙出門,又返回,文件包還在茶幾上,里面有昨天上面來人給的材料。沒有這些東西,今天上午就不能完成預定的任務。拿了包就騎車出門,走到大門口,今天竟例外地沒和小區門衛打招呼,往常可不是這樣的。
于嘉的家住在城北沙河北岸的師範學校,就是現在的教師進修學校里。這里到縣政府大概有30分鐘的路程,如果騎自行車的話。別看于嘉才剛過不惑,但是走路、辦事、說話都是不急不慢的。一路要過一個沙河大橋,穿過一個菜市場,然後才能進入城市主要干道人民路。縣政府就在最繁華的城市中心,人民路的西側,文化局自從拆遷後就搬到了縣政府的大院里辦公。
今天于嘉的速度比往日更顯慢,他的思緒和車 轆一樣慢悠悠地碾壓著,滾動著,向前推進著。
還是想著昨晚的事。
于嘉把癱倒在門邊的如月托起來後,看見她頭發已經蓬亂得沒了一點優雅的造型,這在平日上班的時候是絕對沒見到的,于嘉很注意要求下屬在工作場合有一個良好的形象。而對如月,即使在生活上哪怕有了一點不合適的地方,于嘉也都是用眼楮給她指出來讓她糾正過來。看到這個情形,于嘉又下意識地拿眼楮看了看如月,示意她的頭發亂了。但是今天他的示意已經毫無意義,醉眼迷蒙中,如月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什麼都不知道。她的眼光時而聚集在于嘉的臉上、眼楮上,時而又四處游走,飄忽不定。于嘉一只手還扶著她的胳臂,另一只手很自然地去撫理如月的頭發,像一個兄長對小妹、一個父親對女兒的關切。在做這一切的時候,于嘉心里是異常的平靜,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自然。而當他的手觸踫到如月的臉頰,耳朵,繼而脖子時,引得如月大聲地忘情地啊啊了兩聲。這讓于嘉嚇了一大跳,手趕緊離開了。于嘉知道,他並未弄疼她,是她有些太失態了。于嘉的手剛拿開,就被如月的另一只手捉住了,重又放回到了自己的臉上,脖子上,如月在做這些時,是那樣從容,那樣自然,那樣陶醉,她的動作是那樣堅定,那樣不容推辭,甚至那樣固執。
就這樣僵持了幾秒鐘的時間,于嘉已經讀懂了如月眼楮里的東西。她的哀怨,她的淒苦,她的委屈,她的渴望和期待。于嘉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如月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他理解她但是拒絕她。又過了幾秒鐘,于嘉分明看見兩行淚水滑過如月的臉頰。
于嘉的心疼了一下,又疼了一下。
終于,于嘉的嘴唇印在了如月的嘴唇上。
一段音樂突然驟響起來,是那首鋼琴曲《少女的祈禱》,還是如月親自幫于嘉下載的彩鈴。以往听著沒這麼刺耳的啊!
他們分開。于嘉掏出手機,對方說趕緊去“金太陽”結帳、送客,于嘉一連聲地好的好的好的,邊接听手機邊一手把如月往里屋推,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或者別的什麼意思,不容如月說什麼就開門關門,把剛才的沖動和激情斷然分離、冷卻。
昨晚于嘉忙了個頭昏腦漲,也是酒精最後起了作用,他到家的時候已經大約凌晨2點,頭朝枕頭上一挨就睡著了。
一路想著,車子在縣政府門口停下,他照例下車,跟門衛打招呼,推著車子往里走。
快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他又遲疑了一下。想現在如月來沒來,她以往都是早到的。
遠遠地,他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今天又換了大紅的圓領寬松短衫,配淡綠色長裙,顯得飄逸瀟灑。她像往常一樣早于其他人到崗,掃地,燒水,整理桌子上的文件和屋內其他的東西,她的忙碌的身影像一團火在室內飄動。
于嘉站在門口,恰巧如月朝門口的花盆里倒殘茶,一抬頭,兩人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