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徽省阜阳市文联选编      更新:2016-04-25 22:45      字数:2657
    结识了这么多年,水玉山如今对方奇的话越来越存疑。即便是言之凿凿信誓旦旦的说辞,在他看来亦如浸泡透水的毛巾,勿须用力拧握,掂掂就能流出水来。“你没到气象局工作,实在太可惜了。去那干,指定你是个专家。”他不止一次对方奇这么说,特别是当两人闲逗时。气象局的工作是与云和雾打交道的,含水量多。所以,当接到方奇的来电,说其画廊被盗时,水玉山不以为然,还逗他说:“偷就偷呗。反正你店里,除了不值钱的物件和你是真的,其它的全是赝品,当垃圾卖也不值钱。要我说,你还得感谢人家小偷替你打扫卫生呢。”手机里传来方奇焦急地声音:“骗你是王八蛋,真让人家给偷啦。”水玉山听出此非虚言,这才认真起来。忙挂了电话,出门打的奔“大千画廊”而去。

    在市“文化一条街”路口下了车,水玉山步行往里走。方奇开的“大千画廊”在街中央,离老远,水玉山就看见画廊前围站着一簇人,其中还有俩穿公安制服的。方奇看见了水玉山,撇开众人迎了过来。两人一照面,水玉山急问:“发现时啥时间?”方奇吊丧着脸,沉重地说:“今儿早上,就刚才不久。”水玉山追问:“你没在店里?”方奇苦憷着脸说:“昨天不是下雨吗,一天没生意。我就出去放松了一下。”水玉山手指方奇连点几点,气说:“赌、赌、赌。该,活该。”方奇把脸扭向一边去,小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我,不就这个嗜好吗。”水玉山歪着头追问说:“你还好意思说,那小裁缝呢?”小裁缝是个离异的单身女人,方奇曾公开炫耀过两人的情史和过程。水玉山接着又气愤地说:“你瞅你,现在**成啥样子啦!自个拿镜子照照,瞧瞧吃喝嫖赌还缺哪样。”方奇挠了挠头,红着脸说:“我懂、我懂,哥错了行不。你再屌斥,也是亡羊补牢于事无补了。你哥都这样啦,还说其他的有用吗。”

    方奇这么一说,水玉山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对于一个心理上早已度过了羞耻关,且行为上不要脸的如同猿人的同类而言,水玉山知道方奇红脸的不易,这是能改过的基础。于是,他改用柔和的语气,关切问说:“损失的严重吗?有贵重的东西吗?”方奇沮丧地说:“还没有详细查点。别的都好说,就是宋亚子老师的那幅西湖韵象作品不见了心痛。”水玉山闻听,心一震,眼直勾勾盯着他,忙问:“啥!你手头有宋老师的西湖韵象?这些年咋没听你说起过它呢。”方奇白了他一眼说:“低调还怕贼惦记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行的规矩。有显摆的吗!干俺这行的,傻逼才去张狂招摇哩。”水玉山继续追问:“哪你咋会有宋老师的这幅画呢?”方奇闻此言,脖子一梗,指着店牌理直气壮说:“我咋就不能有你老岳的画啦!你别忘啦,我是干啥的。”水玉山是宋亚子的女婿,老婆叫宋浣。水玉山一脸茫然说道:“怎么会呢,你给我说说,你咋得到它的。”方奇猛抽了口烟后说:“实话告诉你,是你老岳送我的。”水玉山听了,头不由朝前探了探,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方奇说:“送的?啥时候!”方奇平静说:“就你去法国进修学习那年。”水玉山想想,点了点头,随之却瞪着圆眼说:“不对吧,那年宋老师生了场大病,没动笔啊!”方奇说:“动没动笔我不清楚。反正是宋老师病愈后,把我叫家里给的。当时摆我面前一大堆,字和画都有,尽我挑,不过说好只能选一幅。”水玉山又点了点头说:“我说呢,这入情理了。老爷子生病期间,我不在家,当时多亏您们不分昼夜里照看。他送给你字画,是为感激你哩。”方奇不满说:“看你说的多外气,啥感激不感激的。宋亚子老师对我恩重如山,视我如同你和宋浣。他得病了,你又不在,我尽些微不足道的绵薄之力,那是应该的。”水玉山说:“老爷子在世时,啥都看里轻,独对收藏的字画看里重。我见他收藏的东西,也就那么几次,一般他轻易不示人的。他给你的待遇不低啊!可既然让你随意挑拣,我知道大师们的作品他也有呀,哪你咋不拿?为什么单单取了他画的西湖韵象呢?你恁精明个人,当时头是不是让驴给踢啦。”方奇用眼斜看了水玉山一眼,撇了撇嘴,淡淡地说:“自古贪心不足蛇吞象,君子不夺人所好。你我都知道宋老师一生视艺术为生命,何况他还对我这么好。如取他的心爱之物,那还是人干的事吗。”水玉山听了,深情地看了方奇一眼,走上前搂着方奇的肩,用力拍了拍几下,赞许说:“这才是个爷们。”

    “大千画廊”的铝合金卷闸门,被盗贼从一侧撬了个洞,刚好能钻进去个人。辖区派出所民警小木,在来回钻了两次后说:“这是个生手干的。”方奇就好奇地问:“你咋这么肯定?”小木指着洞口说:“要是老手作案,洞撬的不会这么大。只要能把手伸进去,拧下锁头就可以把门打开了。再说这撬门的位置也不对,绝对是个新手。”小木又问方奇在同行里可有仇家,方奇坚定地摇了摇头说:“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相宜人还相宜不过来,俺哪有那闲心造蛋。”水玉山也帮腔道:“方老板是个守法的人,店里墙上还挂着五好商店的匾牌哩。”小木又问了方奇些琐碎事,如最近可与人发生过口嘴,坐出租车可少付人家钱没有,酒后可骂街滋事吗等等,问得方奇一头雾水,心升怨气想,就差问我去没去抢银行了。尽管如此,也憋着性子,一一如实作答。拍了照,小木他们又走访了左右相邻的商铺,随后就走了。临走撂话,让方奇24小时开通手机,以便即时联系。

    小木他们一走,围观的众人也散去了。两人进到店里,方奇黑着脸把钥匙朝桌子上一扔,一屁股坐在高靠背的皮椅上,大声嚷嚷说:“我算知道周总理是咋死的啦。气死我了。”水玉山没叽吭接腔,拿眼只顾朝四周瞅,一圈看完,他眨巴眨巴眼说:“你这也没少啥呀,这些字画,不是都还原封没动挂着里吗。”方奇用手指往里连连指戳,有气无力地说:“你再到里面工作室去瞧瞧看。”

    方奇开的“大千画廊”店,是由两间门面组成的。门脸窄但纵向深,他在画店中间做了个隔断,不似别的店铺,都摆架上柜台。前半部分,他用来接待客人谈业务,除了沙发、办公桌、茶几外,还摆了几个花架和玉石盆景,周围四壁挂的全是字画。虽然方奇不会提笔弄墨,但他在里屋却置办了一个大大的画案,靠墙竖有一溜文件柜,书籍、古玩、文房四宝的把柜子塞得满满堂堂。最里面还放张单人床,床头有个小木柜。可别小看这个小床,能躺它上面睡觉的人不多,换句话说,一般人进不了里面这间屋。而除了方奇自己外,谁也打不开床头旁那个不起眼的小木柜。水玉山睡过这里的床,他知道小木柜的重要性。可如今,小木柜四门大敞着,画案和文件柜亦一片狼藉。

    “早叫你安个监控,你当耳旁风,不该花的钱都花了,放着正经事不办。要听话安啦,盗贼这不原形毕露了吗,还用报警找警察。也好,财去人安乐,消灾免祸了。”从里屋出来,水玉山边埋怨,边宽慰他说。“要知道尿床,我一夜不睡觉了。现在再说管屌经。”方奇嘟囔着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