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另一种说法
作者:齐乙霁      更新:2016-01-28 19:58      字数:3480
    关于王小蕾指证我的作文不及格一事,还有如下说法。上大学一年级之后,在一次交流高考作文的运动中,白雪公主(也就是王小蕾)在我张贴于教室后墙上的作文上作了几行批注。她是这样写的。请问,齐二蛋同学,你这篇作文从始至终写得声情并茂,也很幽默、好玩儿。只不过,你写离了题。人家明明是让写一篇议论文,你却写成了记叙文。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买通了判卷老师,让他假装看花了眼,让你成为漏网之鱼——成了本校中文系一名大学生。说实在的,你的才华是有一些,但你写跑了题是不能原谅的。如果你能够补写一篇,在本周二的晚上,你把她拿给我,如果我认定你写议论文也是一把好手的话,我就会原谅你,否则,我会毫不客气地举报你。注意,我们的见面地点保密,我会给你一个纸条的。你现在就专心致志地写吧。——王小蕾。

    好家伙!白雪公主在我作文上的批注,班里差不多有一半的同学看到了。可以想像我当时的窘境。等我赶到教室发现时人们正在围观时,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分说,我一下子就把我的作文从墙上揭了下来。也许揭皇榜也没这么干脆。我揭下之后,好多同学还不干,他们哎哎哎地跟着我喊。我揭下我的作文,怀着狂跳不止的心,就往楼道里跑。也不知往哪里好了,我就顺着楼梯往楼上跑,一直上到了最顶层,到了楼顶的露天出口的地方。这里没人。我靠着墙仔细地读了一遍又一遍,就是猜不透白雪公主是什么意思。当然,我也往好处想了,这是不是她向我示爱的表示?或者只是一个恶作剧?还是真的和我过不去?我既兴奋又悲哀,我真尝到了什么叫悲喜交加的滋味了。为什么偏偏是我?全班同学都把自己的高考作文张贴了,为什么白雪公主非要攻击我?等我冷静下来一想,也许她说的有道理。我这篇作文是记叙味大于议论味,这可怎么办?如果给我重新判卷子,作文判个零分,那么我就得勒令退学。她岂不是害了我?她妈的!我开始恨白雪公主了。她凭什么这样?而且她还要和我见面,还要看我的作文。一想到她要与我见面,我的心里又有了幻想,有了希望。也许是她看上我了吧?想到这里,我就欣喜几分了。好吧,那我就再写一篇议论文给她看看。这时候,我听到上课的铃声。我只好匆匆下楼,走进教室上课。当我走进教室的时候,我感觉所有人都在盯着我。我不敢抬头,就像走进了火焰山,那些眼光炽烈烤得慌;就像走进了仙人掌园,那些目光都长出了青白的芒刺扎得慌;好像走进了兽群部落,他们的眼光都凶狠无比吓得慌。我低头走到自己的课桌旁,坐在了自己的坐位上。虽然没有看白雪公主一眼,但我的心全在白雪公主的坐位,那个方位我背得过,我闭着眼也能摸得到。她的课桌、她的坐位,在倒数第三排靠右第五座,正数第八排,右数第五座。由于她个子高挑,所以坐得靠后,并且在我的后边隔三排。我们俩是一条斜线而不是一条直线。这一堂课讲的是现代汉语的语法功能,一个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年轻女老师给我们上课。据说她是工农兵大学生。这个老师长得不算太漂亮,因为她比不过白雪公主。我敢说,如果没有白雪公主,这个年轻的女老师肯定是我们暗恋的对象。因为她和我们的年龄差不多,也就是刚刚毕业留校的,并且还没有超过“女大五,赛老母”的程度。她讲课的时候声音温和,但有一个字音吐不清,每逢那个字在她嘴里吐出来时,发出的音都是咬舌的。而现在我忘记了是哪一个字了。可能是“在”念成“待”,要不就是“待”念成“在”。那一节课我没有一点心思注意我们这个水灵的老师,而是整个心思都集中在了白雪公主身上。我还幻想,我就是不写议论文,我写一首诗献给白雪公主怎么样?后来,我还是打消了写诗的念头。我发狠地想,他妈的!不就是篇议论文吗?还能难住老子不成。没有我齐二蛋写不了的作文。于是,我在课堂上就写了起来。题目当然还是那个题目《读〈画蛋〉有感》,我写道——

    不就是画蛋吗?娘的,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画地球去,那才是个大蛋呢(对不起,地球姥姥,此处说你是个大蛋,并非不尊,只是行文的需要。还望谅解)。但是,画蛋也有画蛋的好处。如果不画蛋,怎知画鸡蛋也不能小瞧呢?更何况画蛋表面上看不过是画蛋,而更加广义的内涵是如何对待我们人生事业。达·芬奇也教会了我们对待事业的方法、耐心,也就是毅力,还有探索精神,并且暴露了反复无常的习性、以及根治反复无常习性的方法。也就是那个亘古不变的真理,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说的那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其实,真理也就是直理。我们乡间总是有一批说直理的人。正是有了这一批人,我们的乡村才有了一定的说直理的气氛。有了说直理的气氛,那些歪理、那些偏理、那些见不得人的邪理,就得不到发扬。就自动没了市场,就灭度个鸡巴的了。白雪公主啊,你可别小看那个说直理的气氛啊,那可不得了。我看你就有点说直理的劲头儿。比如说,你竟敢在全班同学面前,揭露出我的高考作文不是议论文,而是记叙文。这就是说直理啊,这得有多大的勇气啊。我认为,也就是敝人认为,我能做你的同学,真是三生有幸啊。姑不论你有漂亮之外在,且有美丽之内心,如果我们称你为白雪公主,你不要谦虚,也不要谨慎,你表面上不好意思接受,那么你私下里还是接受吧。哪有这么多的崇拜者崇拜你你不高兴之理?(坏了,又快滑到记叙文的车辙里去了,怒我想起你就迷糊)。关于你说的我的作文《读〈画蛋〉有感》议论文味道不足的问题,我向你诚心诚意地检讨。关于画蛋的问题,当然是一个老问题了,据今大概近六百年了,但是,这一画蛋精神就像太阳光一样照耀着我们的人生,我们一定要把画蛋精神发扬光大。好好地对待我们的人生和事业。画蛋确实给了我们很多启发,如果不把画蛋看作一种精神品行和事业恒心以及人生的努力方向,而只把画蛋看作画蛋本身,那就大错特错了。那真是画蛋不如扯淡了。那是思想僵化的结果。对于一个思想僵化的人,应该彻底把他批倒批臭,再踏上一万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阿门!OK!哈啰!等等吧,总之就到这里吧。最后,就让我们高举着伟大画家达·芬奇的伟大旗帜,沿着他老人家给我们设计好的画蛋之路,走上社会主义康庄大道,为实现共产主义而奋斗终身!(以下是附信)我真想称一声我XXX公主啊,但我还是留待以后,你给了我机会之后再称呼吧。白雪公主,由于害怕超过字数,姑且写到这里。不妥之处还望海涵,并且不吝赐教为盼。齐二蛋上。1980年秋月之初。

    我这人还有一个毛病,总把地球想作是我姥姥。其实我姥姥没地球那么伟大。如果拿我姥姥与地球比,那么我姥姥也就是一个鸡蛋那么大。可是,她们二者之间伟大的母性是一样的,所以我还是要称地球为姥姥。

    地球姥姥,呐!你评评这个理吧。怎么会半路里杀出个王小蕾来?她到底是何居心呢?是跟我开玩笑?还是真的看上我了?就这个问题,我们宿舍里所有的兄弟几乎一夜没睡,纷纷给我出主意。老三说这可不能小瞧,因为虽然现在不讲阶级斗争了,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因为,古人有云,美女的心有时候就像蛇蝎的心一样,心里大量含毒。老三说,不如让他去先探探白雪公主的口风,到底是什么目的。老四老五老六老七都不干了,要通过猜拳来决个高低,看谁有资格先去找王小蕾探口风。后来我还是平息了大家驿动的心情。我说还是我去吧,再说了,白雪公主不知在哪里见我呢,至今还没给我指令。到底见还是不见,还不知道。所以嘛,弟兄们说,所以要去探探口风嘛。其实,你知道,我是不愿意让他们插手此事的。他们纯属起哄。如果是好事,他们非给我搅了不可,如果是坏事,他们也不会替我出头挡灾。所以嘛,我说,让咱们先猜猜白雪公主会在什么地方见我。老大说,可能是图书馆,老三说,屁!什么图书馆?我看是操场。老五不同意,老五说不不不不可能!十有八九是学校大门口附近。老六摇头,他说,我算了一下,是在星期二的中午,在教学楼后边第三棵大杨树下。我问老七,你说在哪里?老七瞪着眼说,要是让我说呀,肯定是在女生宿舍里。大家伙都摇头。我心里说,我当然最想在王小蕾的宿舍里,因为女生宿舍的脂粉香气让我着迷。后来我烦了,也困了,一看手表,当然是我姥爷给买的那块手表,都快凌晨5点了。我说睡吧,弟兄们,明天,不!都今天了,还得上课呢。说完我就不再理大家了。大家也不说话了。我突然想起了我的手表,上海牌全钢手表,120元一块。我想起了手表是我姥姥姥爷给买的。完全可以跟你说说手表的事儿。我姥姥姥爷为了鼓励我们兄弟考上大学,说谁考上大学就给谁买一块手表。就在我闭上眼睛之后,虽然睡不着觉,但也有一个时间段不再想王小蕾了。我的脑子累了。光想美女也怪累的。我只好想了一下我的手表。我发现我的手表还没上劲呢,于是就躺着,左手捏着表带,右手两个手指拧动表把儿,给手表上劲儿。然后我听了听手表的秒针的走动,钢钢钢的响声。我打了一个哈欠,但还是睡不着。